梅苑小區(qū),江家。
一個長相溫婉,長發(fā)及腰,妝容精致,身材姣好穿著居家旗袍的女人把最后一碗面端上了餐桌,用濕巾擦了擦手上的湯和油,轉(zhuǎn)身砸向正在沙發(fā)上看書的光頭大漢。
“吃飯!整天看你那些沒用的破書,也沒見你教給兒子什么有用的東西。”
濕巾從江爸光滑的大腦門上拖著一道水漬滑下來,掉在一本翻開的《文化學(xué)概觀》上,江爸一邊連忙把濕巾拿開,抽出一張衛(wèi)生紙小心翼翼地在書上面擦來擦去,一邊嘟囔著:“叫人吃飯就不能好好說嘛,你這是對知識的不尊,,,,,,”
“滾犢子,你看書,就是豬鼻子插大蔥,別以為隨便看兩年書就有人家老李那氣質(zhì)?!苯瓔屇呛烷L相嚴(yán)重不符的聲音從廚房里傳出,她在扒開窗戶,在樓下找自家兒子。
“唉,哪有當(dāng)媳婦的這么說自家男人的......”江爸不知何時已經(jīng)收拾完坐在了餐桌上。
“誰讓你動筷子了?兒子還沒回來呢。去樓下接兒子去!”拿起筷子剛夾起一塊腌蘿卜,就被江媽壓了下去。
“行行行!唉,我老江這家庭地位啊,,,”江爸正在門口穿鞋,鑰匙開門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
江林深站門口二十多分鐘了,在回家的路上,他一想到能見到年輕的父母,有能再和他們一起生活的機(jī)會,有能夠彌補(bǔ)年輕時候的錯誤的機(jī)會,就欣喜若狂。十幾分鐘的路,他五分鐘就到家。
但是從兜里掏出那把隔了很多年都沒有再用過的,帶點紅銹的鑰匙時,顫抖的鑰匙透出的卻不僅僅是喜悅,還有一絲惶恐,一點彷徨。
他忽然間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不覺,因為公司的很多事,他已經(jīng)三四年沒有和父母面對面聊過天,說過話了。但是老爸老媽從來沒有抱怨過他,反而催著他在外闖蕩。
“你們年輕人就是要多闖蕩,多長見識,我和你爸這么年輕,打生下你就圍著你轉(zhuǎn),你現(xiàn)在好不容易能滾蛋,讓我倆過過二人世界不行嗎?年年往回來跑什么玩意?看見你就鬧心?;觳怀鰝€名堂,別老回來丟人現(xiàn)眼?!鼻笆?,江媽最后一次送江林深走時如是說。
與其說是攆兒子走,倒不如說是讓兒子心無雜念地去尋找屬于自己的生活。如今回首看去,江爸江媽從來沒有束縛過他,他們對他的愛就如同初春的小雨,無聲,卻無處不在。
想著想著,江林深的眼框里,淚水就不停地打著轉(zhuǎn)。他努力地不讓眼淚落下來,可越是忍,眼淚越是多。就在這時,屋子里傳來了爸媽的聊天聲。
聽到老爸要出來接自己,江林深連忙兩把抹干了眼淚,拿出鑰匙開門回家。
在開門前,在回家的路上,江林深設(shè)想過無數(shù)次自己再見到爸媽的場面,他可能會極力遏制自己的感情,表現(xiàn)得平平常常,不讓父母發(fā)現(xiàn);他可能會掩飾不住,看著父母哭哭笑笑,然后編出一件事來躲避父母的追問......
但是當(dāng)他打開門的那一剎那,看到老爸頂著大光頭,在門口拿著鞋子,半蹲著把腳往皮鞋里塞的滑稽樣;聽到老媽特有的溫婉嗓音,卻操著一口東北話絮絮叨叨地教訓(xùn)老爸的聲音;看著家里一成不變的擺設(shè);看著他小時候淘氣摔壞的老爸的茶壺;看著這個他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他開門前的所有不安和彷徨,就像黑夜白天的交替一般,自然地盡數(shù)消散了。
是啊,這本來就是我家,是我爸我媽,是我最可以放下所有心思,放下所有戒備的小窩,我有什么可思慮的呢?
他深吸一口氣,抬起頭微笑著道:“爸,媽,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