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夜霖救走了蕭禾,出了靈犀會后,與前來接應(yīng)的阿楠匯合,上了對方準(zhǔn)備好的馬車,一行人連夜趕往望月村。
馬車在街道上疾馳,這次不再有追殺緝捕他們的人敢貿(mào)然追來,姜夜霖在靈犀會的所作所為讓巡士們忌憚,他們連咒罵的詞匯都有所挑揀。
馬車上,姜夜霖一言不發(fā),他看著蕭禾,對蘇邪欽的愧疚和思念再度壓得他無法喘息。他沒辦法不去想,沒辦法不去怨恨自己,若是他不曾拜托對方去平溪探查蕭禾的下落,是不是對方就不會死……他只要這么一想,就覺得真正殺害蘇邪欽的人,其實是他自己。
行至天光,樹林里卻無半點鳥鳴,朝日的光反倒像是昨夜的大火,寒冷的晨霧似乎遲遲未褪干凈。
“停車?!苯沽刈匀荒軌蚋杏X這異樣,輕淺一聲。
阿楠傳達(dá)他的指令于車夫,后者立刻停穩(wěn)了馬車。
“保護(hù)他?!苯沽卣f完就要掀開簾子下車,被阿楠伸手擋住。
“公子……”
“我很快回來?!?/p>
姜夜霖甚至不去看她,按下她的手便掀開簾子出去了。
樹林中,他聽得草木被踩斷碎裂聲,聽得樹葉撩動聲,他只安靜等待,等待那些帶著殺氣的獵物自投羅網(wǎng)。
“嗖!”
利箭破空,帶著勁烈的風(fēng)直奔姜夜霖而來。
“嗖嗖嗖——”
隨著第一根箭矢沾染少許晨露水氣,數(shù)十只箭矢跟隨它密集從林間飛出射來。
姜夜霖飛身閃躲,隨即飛快地沖向箭矢源頭方向的樹林深處。
“咻咻咻咻!”又是數(shù)十只支利箭射來,姜夜霖依舊閃避,速度不減地沖進(jìn)林子,瞬移技起,眨眼的功夫他就失去了蹤影。
一片寂寥,枝椏搖晃——
突兀地,幾聲凄慘呼喊劃破蒼穹,緊接著又是一聲爆炸般巨響。
轟隆——
黑霧散盡,姜夜霖負(fù)手站在樹梢上居高臨下冷眼觀望,地上一堆尸骸橫七豎八,濃厚的血腥味充斥鼻端。
“你們是梅花院的殺手?”姜夜霖沉聲問道。
沒人回答。
“我不想再問第二次。”姜夜霖的聲音冷上幾許,他的目光從尸體上收回,落向左側(cè)。
這時,樹上才跳下兩人,一男一女,年紀(jì)約莫三四十歲,身形壯碩。兩人穿的衣裳很樸素,乍一看上去,就像是兩個尋常的農(nóng)戶。男的雙臂粗短,五官普通,女的眉宇凌厲,膚色黝黑,看著姜夜霖,眼神陰毒且憤怒。
“啊~”姜夜霖嘴角勾起,“我在望月村見過你二人,”他從樹上縱身落下,“就算念月前輩幫助過墨長恭,他對她仍然很有戒備嘛……”他微微瞇起雙眼,“該說梅花院真是無孔不入惡心至極呢?還是見縫就鉆令人作嘔呢?”
二人警惕著一步一步走近姜夜霖,姜夜霖一抬腳,將腳邊的尸體踢飛,撞向二人,二人連忙側(cè)身躲過。
姜夜霖毫不客氣的給予攻擊,靈氣波及,地上的塵土飛揚,他不愿意浪費時間,身形化作殘影直逼兩人而去,頃刻間便擊穿了兩人的身子。
姜夜霖收回手,內(nèi)心思索一番:眼下墨長恭一定知曉了我會去望月村找念月,他若是來犯倒也不錯,怕只怕他另施毒計……去還是不去……不去不行,蕭禾尚未蘇醒……
姜夜霖回身前往馬車,管他墨長恭接下來會如何,他只顧眼下就好。
一路疾馳——
姜夜霖和阿楠來到望月村的時候,村口幾個曬太陽的老人正笑談著什么,見有馬車駛來,紛紛議論車上會是哪家權(quán)貴,到望月村做什么來了。
馬車直達(dá)念月的院前,之前打斗過的場面歷歷在目,姜夜霖下車時仿佛還能看見蘇邪欽擁護(hù)自己的背影。
他的鼻尖微微發(fā)酸,淚意卻很快被他壓下了。
一些趕來的村民看到一個長發(fā)披散的男子渾身染血,他身后一男一女架著的昏迷男子甚至還有些眼熟,更是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姜夜霖不去理會,徑直往里進(jìn)。
念月聽到屋外的嘈雜聲,推開門探出身來,見到姜夜霖的時候,她眼睛睜大了一圈,忙不迭地快步?jīng)_出來。
“你這是……”她張了張嘴,接著立刻看向那位被左右架住的昏倒之人,“快進(jìn)來!”
四人跟隨她進(jìn)了屋子,姜夜霖把蕭禾的情況快速解釋一通,念月邊聽邊讓他們將蕭禾放平在床榻上,接著立刻為其檢查病因。
她的手指搭在蕭禾手腕上,仔細(xì)診脈后,蹙眉道:“他們用的藥引將情蠱催化了……”
姜夜霖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蕭禾,等待念月接著往下說。
念月臉色變換,最終冷哼道:“哼!墨長恭真是好狠的一顆心……”她收回手,起身去取針囊,“蕭禾醒過來不難,只是他的情蠱催化過后,會變得尤為敏感,”她坐回到床沿,將自身蠱血引出,包覆住銀針針尖,刺入蕭禾的穴位,“上次梁葵留下的藥引很有效果,多試幾次一定能徹底解除此術(shù)……”她這才再次看向姜夜霖,“蘇邪欽呢?為何沒有同你一起過來?”
提到蘇邪欽,姜夜霖內(nèi)心一緊,咬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念月感覺不對勁,匆匆施針,末了終于起身,抓著姜夜霖的胳膊再次問道:“蘇邪欽呢?他在哪里!?”
姜夜霖的眼眶迅速紅了,“他……”他沒辦法就這么把蘇邪欽的死訊說出口,每說一次,自己的心就又碎裂一次。
念月瞪圓了雙眼:“他到底如何了?!你說?。?!”
“蘇公子已經(jīng)死了?!卑㈤釉挼?,“墨長恭早就設(shè)好了陷阱,蘇公子在平溪被他殺死了?!?/p>
念月的腦海嗡地一聲,身軀顫抖,差點栽倒。姜夜霖急忙扶著她:“前輩!!”
“死了……死了……死了?”念月魔怔地重復(fù)呢喃,“怎么會死呢?嗯?怎么死了呢?他可是星月哥哥的孩子啊……墨長恭怎么會殺了他啊?嗯?……”
念叨了幾句后,念月突然暴怒吼道,“混賬墨長恭?。?!我要殺了你?。?!”
“前輩!”姜夜霖慌忙抱住念月的肩膀,阻止她發(fā)瘋。
姜夜霖的手指輕輕按壓念月的頭部,念月漸漸安靜下來,他用眼神示意阿楠,后者立馬上前,扶住念月的身子,任由念月癱軟在她懷里,淚流滿面。
“蘇邪欽,竟然死了。”她終于吞咽了這個結(jié)果,只是這痛苦過于艱澀,將她的心都整個堵住,幾乎停止跳動。
“墨長恭在望月村有內(nèi)線,眼下尚且不能知曉梅花院到底有多少人……”姜夜霖看著蕭禾沉睡的臉,“我不會再說什么讓我重要的朋友躲向一邊這種話了,沒有什么地方真正無災(zāi)無禍?!?/p>
“公子,松鶴有消息?!卑㈤獡е钤碌募绨?,看著姜夜霖說道,“云隱閣對外宣揚墨長恭之惡行,蘇氏少宗主堅持力挺公子您!”
“是么……”姜夜霖并無半點高興之意,天下人對他態(tài)度如何轉(zhuǎn)變他都已經(jīng)不在乎了,誰愿意信他,誤會他,栽污他詆毀他,對他來說怎樣都不再有意義了。
“公子,白靈山莊和云隱閣會站在您這邊,只要等蕭公子醒來,同疾雷莊澄清,大勢就回來了。”阿楠認(rèn)真道,“公子,您會恢復(fù)清白的!”
“有墨長恭的消息嗎?”姜夜霖滿不在乎,淡然問道。
“他仍然在平溪,尚未離開?!卑㈤貞?yīng)道。
“他還在平溪?”姜夜霖目珠左右移動,隨即正視阿楠,“疾雷莊現(xiàn)在是何狀況?”
“疾雷莊眾親族和弟子紛紛出山探尋少宗主和蕭老的消息,對云隱閣的宣揚未做回應(yīng)?!?/p>
姜夜霖聽罷,抬手用指節(jié)抵住下巴,眼眸半睜,“是么……”按理說墨長恭知曉了靈犀會的遭遇,他不返身折回拿我試問一番,也應(yīng)該出發(fā)去阻止云隱閣那邊才對……他仍然停留在平溪,莫不是還要對疾雷莊有所動作?蕭禾被救走的消息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他知曉了,那樣一來,他以蕭禾之名牽絆疾雷莊的籌碼就沒了,他要肅清疾雷莊嗎?不太可能……若是要肅清,他至少得提前放出一個由頭……或者……他在平溪找什么……還沒找到……
“疾雷莊內(nèi)有什么秘寶嗎?”姜夜霖看向阿楠,“比較隱蔽的,外界不曾知曉的……”
“……”阿楠沉默一陣,思慮過后搖了搖頭。
“有?。≡趺礇]有!”
三人的目光看向一旁的男子,他是此次阿楠叫來駕車的馬夫,方才架著蕭禾進(jìn)來以后一直安靜地站在一旁,聽到他們討論疾雷莊,才插了一句嘴。
“我是平溪人,我老太爺在我幼時告訴過我疾雷莊的事,因為太過玄幻,我至今仍然記憶深刻!”他上前一步,來到三人面前站定,繼續(xù)道,“平溪的武雷山你們都知道唄!武雷山本來叫五雷山!”他伸出五根手指搖晃一陣,“據(jù)傳武雷山曾經(jīng)發(fā)生過驚天巨變,五道天雷擊中山峰,形成天塹,導(dǎo)致山中雷電交加,山脈周圍寸草不生,甚至連山中野畜志怪都被劈焦了!后來有仙人到武雷山降服了那五道雷電,將之化作自身靈氣,建立了疾雷莊,”他指手畫腳,表情甚為夸張地說道,“不知你們到過疾雷莊沒有,聽說莊內(nèi)連通各所建筑的鐵索其實是個陣法,當(dāng)年那位仙人在鐵索內(nèi)注入靈術(shù)秘法,以法陣為基特別建立了疾雷莊的房舍!”
他說這些話時眉飛色舞,顯然這奇聞異事在他看來如假包換不容爭辯。
“那你知道這陣法主要用來做什么嗎?”姜夜霖認(rèn)真詢問,他到過疾雷莊,也記得鐵索是用來防止妖獸襲擊莊內(nèi)弟子而建的,但他仍然想聽聽看這所謂的玄幻能有多神乎其神。
“我老太爺告訴我說,疾雷莊的鐵索連環(huán)陣是用來突破最后境界,助修士跨入仙境的!”男人壓低了聲音,使得這句話頗為神秘,“那位創(chuàng)立疾雷莊的仙人,為了子孫后代能夠一同成仙,才有意留下這么一個陣法……”
“聽不下去……”阿楠別過了臉,忍不住說了這么一句。
“喂!阿楠,我是認(rèn)真的!”男人挑眉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總而言之我相信那陣法真的能有用!我小時候為了這個,也去疾雷莊學(xué)過幾手,但……算了,往事不堪回首……”
姜夜霖暗自思索,鐵索能助修士升仙什么的他自然是不信的,但真有陣法的話,到底又是做什么用的……會跟墨長恭留在平溪有關(guān)系嗎?
正思索,外頭傳來了一陣陣驚慌吶喊,伴隨而來的則是刀劍撞擊聲。
“發(fā)生什么事?”阿楠快速閃身出門,姜夜霖緊隨其后,朝外跑去。
剛出去便見阿楠被兩個黑衣人纏住,另有一人舉劍朝他刺了過來,姜夜霖?fù)]掌迎上那劍,靈氣匯聚,生生震碎了那劍身,持劍者的身子也跟著受到了重創(chuàng),摔落在地上不動了。
“姜夜霖?。?!”
一聲怒吼吸引了姜夜霖的目光,他尋聲望去,見一黑衣男子持刀架住一個孩童,面露兇光,“你想清楚了!別亂來??!”
“四寶?。?!”念月也追到了院子里,看到眼前一幕,心臟驟停,悲痛呼道,“你們這些畜生!竟然對孩子這樣!快放了她!!”
“姜夜霖,我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對手,但……”那男子的刀鋒壓實在四寶脖頸上,“你忍心讓整個村子,因為你而陪葬嗎?”
“念姨姨……嗚嗚嗚……”四寶抽噎起來,眼淚斷斷續(xù)續(xù)地滾落,紅撲撲的小臉此刻被嚇得慘白。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四寶!四寶??!”一個村婦撕心裂肺地喊叫著,她被門口的兩人扣住身子按倒在地,另一旁是她丈夫仍在流血的尸體……
“你們到底想怎么樣?!”念月咬牙切齒,目珠帶火,盯著面前幾人問道。
“姜夜霖,想要這個孩子活命,你要聽我……”男子話音未落,姜夜霖一抹殘影已經(jīng)貼到自己面前,他甚至來不及震驚,就被一拳正中了面門,隨后飛了出去。
姜夜霖冷笑一聲,在眾人的驚駭中走向那落在地上的黑衣男子,一把揪起他,抬手又是一拳,打在他已然凹陷的面門,他感覺到骨頭斷裂的聲音,一拳一拳,直到那男子的腦袋都徹底毀掉,他才停下來。
那按住村婦的兩人臉上滿是駭然之色,竟然忘了動彈,村婦掙脫兩人,抱住了沖向自己的四寶,啼哭起來。
姜夜霖輕蔑一笑,臉上的血漬仿佛一片片艷麗殷紅的花瓣,“就憑你,也敢拿小孩子威脅我!”
他的語調(diào)很慢,卻透著森森寒意,令人毛骨悚然。
這些人膽大妄為到這等程度,簡直該死!
“姜、姜夜霖!你、你別亂來!”門口一人終于回神,恐懼到結(jié)巴起來,“我們還有……”
姜夜霖不再等他廢話,一揮手,一股黑氣如同閃電劈向?qū)Ψ剑S后那人身子被擊中后炸開來,臟器亂飛。
最后一人怕得刀都落了地,轉(zhuǎn)身就逃,可他哪里還能逃得過,眨眼間就被姜夜霖追上拎住喉嚨提了起來,雙腿離地。
“饒……饒命啊……”那人嚇壞了,他完全沒料到姜夜霖居然如此兇猛,出手竟然如此殘忍,怕得幾乎失禁,“饒命??!姜公子!饒命?。?!”
“饒命?”姜夜霖嘴角上揚,露出一張病態(tài)癲狂的笑顏,“哈哈哈哈……”
他的笑容越發(fā)張揚,笑聲凄厲,隨后黑色的霧氣席卷而來,將那人包裹得嚴(yán)實,隨后那霧氣化作網(wǎng)狀,縮成一團(tuán),那人頃刻間碎成了尸塊,一坨坨肉軟踏踏地砸落在地上。
“哈哈哈……”姜夜霖可怖的笑聲漸漸停止,他用看待糟粕的眼神輕蔑地掃了一眼地上的肉團(tuán),“你有什么資格,讓我饒你?”
他回身往院子方向走去,阿楠已經(jīng)追了出來,看到姜夜霖后,松了一口氣,“公子。”
“墨長恭這么想我死,真不該還躲在平溪才是?!苯沽乩砹死硇淇?,“他既然不來,我們便帶蕭禾,去平溪找他?!?/p>
“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