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脫下上衣,使出刀來將心口一劃。切開骨頭,劈破皮膚,另一只手接下血肉,放進她面前裝著半塊蛋糕的碟子里。
血緩緩滲入蛋糕底部,它被染紅了,我們看得清楚;鐵銹味道散開,我們聞得清楚。余眾皆瞠目,只當她完全瘋了;十四行詩怔怔望著她,眼里是迷茫與痛惜。
不過,我知道她實際上是想干嘛。
我之前回答阿爾卡納問題時的話不盡準確:其實,成功受住基金會人體實驗而存活下來的人,除了我之外,還有她47。
……分別多年,我?guī)缀跻呀?jīng)忘記了她,更別提那檔子殘忍的事了。
現(xiàn)下她之疏狂舉止方令我憶起……
憶起當年許多事。
47面部肌肉抽搐,但堅定地伸手進胸膛,把心臟摘了出來。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也滴出了血……
她的眼神傳達出的想法,是要讓斯奈德“活”下來。
是的……
我能在暴雨中自由活動,應(yīng)歸功于【免疫抗體】。
然而抗體們并非只以生物學(xué)的方式工作:還涉及到神秘學(xué)。
也許,47那十幾年來/血滴日日匯流/的心臟,已經(jīng)蘊有了足夠強大的力量,能以魔血加斯奈德之身?
這樣的話……
我游視驚呆了的斯奈德跟手部不斷顫抖、隨時可能【昏迷】的 47,做出了令人無比震驚的決定:從她手里拿過還在跳動的心臟,遞到斯奈德口中,按著她的臉和頜骨咀嚼——我們不能耽擱一點點時間了,她也許下一秒就會消失在暴雨里……?
斯奈德弄破的心臟噴出的血噴到了我的臉上,我眼睛被糊住——然后聽見47說:“斯奈德!我愛你!請你……活下去……!”
少女嘶吼的聲音像野獸、含混不清,但大概用了心靈感應(yīng)讓我們都聽懂了。我沒向大家解釋她的行為,直接讓十四行詩給 47做急救/雖然47自己就有醫(yī)療能力/但是大概的確沒辦法救/血流了幾百毫升的的自己——她身體抽搐,胸口的破洞不斷出血,順著皮膚向下流,把她淡黃色帶血的褲子染成了紅褲子。
這景象猶如煉獄……
十四行詩撲向47進行救助——不知道結(jié)果會是什么樣。
……
雖然我的心臟和她的有相同功能,但是、但是,我的心臟只有一個。
而她不止一個。
她似乎是干這事的唯一合適人選(獻出帶有魔血的心臟拯救自己在意的女孩):因為她很沖動,因為她有足夠的【正義感】,因為她有認死理的【狠勁與瘋勁】。
也因為她與十四行詩一樣會【讀心】,早已知曉斯奈德的普通人類的身份。
(也非常執(zhí)拗呢……事先竟然沒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任何人。)
可是,只是這樣,她就理當是不計生死只慮他者的人嗎?只有她理當如此嗎?
47生命力的確很頑強,但我想/那些改造她的學(xué)者/也不會認為她可以在喪失一個心臟的情況下繼續(xù)存活……
血哪止得?。?!
她現(xiàn)在身體缺失了一部分啊。
為什么?為什么?!
沒有人做過這樣的實驗,也沒人能做這樣的實驗。
她是在跟上帝對峙,她希望讓斯奈德【留下來】,她想讓斯奈德繼續(xù)跟我們一起共進晚餐,她還想證明自己可以“棄心猶生”。
這讓我想到了達·芬奇的《最后的晚餐》。
她的行為與耶穌的言語有些相像; 她自認為是世人領(lǐng)袖,這跟基督徒對耶穌的描述相同;耶穌心里想著眾生,她也想著眾生(盡管對眾生的愿景正好相反……
此刻,她不關(guān)心人類,她只關(guān)心斯奈德。
此刻,她就是她的“眾生”。
槲寄生也去治療47了,我坐在旁邊看。
47 賭對了,她的奉獻沒有白費——
吃下那水滴狀的臟器之后,斯奈德身旁出現(xiàn)了金光。
金光消失了。
但她沒有消失。
她沒有消失在暴雨里。
我輕輕地抱住了她,本想說感謝上帝……
但我沒有。
47 的碟子里的“人血蛋糕”觸目驚心,叫我說不出話來。
哦,47她。她是我的上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