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非是命和前程兩樣東西，我捏著他們的短，就算他們再不情愿，便是為了活命也會為我做事，而有些人我保了他們的前程，便會引來更多有心之人來尋我?！蹦铈瓕⒍放褚环?，帽子蓋在了頭上，踩在城墻倒下的暗影走去，“先生我始終覺得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而燕家這件事情更讓我看清了這個道理?！?/p>

謝危轉身也朝下走去，黑灰色的斗篷在身后揚起。

念姝瞥了眼他，輕聲道：“我尚且把他們當人看，可先生呢，他們在先生眼里不過都是看局勢隨時可以丟棄的棋子?，F(xiàn)如今先生你這步棋走下去，在通州又該死多少人呢？”

謝危垂了下眼簾，默不作聲。

知道太多事情的張遮、想傳消息回金陵的逆賊、恨了二十年的薛家都會前往通州城。

念姝停下腳步回過頭，捂嘴像是有些驚訝，手指壓緊唇邊的弧度：“先生不會是想把所有人都葬在通州吧？”

他確實是有過這樣的想法。

謝危掀開馬車的簾子讓她上了馬車：“回去早點睡，明日好好去宮里上課。”

是應該靜下心來的，但如今變故眾多實在是難以靜心。

“半年的伴讀時間也太久了吧?！蹦铈旅弊樱嗔巳啾伙L刮得有些發(fā)疼的臉，“都感覺已經過了好幾年了。”

謝危淡淡笑了聲，手指撫了下她的頭頂：“到時候就算是你想學也沒機會給你學了?！?/p>

他眉心微蹙了下，沉聲道：“最近事情有些多，倒是許久沒看你練琴了……”

念姝瞧了眼他嘴角拉平，面色又肅下來的模樣，趕緊攤開手掌道：“我可沒懈怠，就算是光想想懈怠后要吃翻倍吃的苦，我也會去彈的，你看看我的手指頭，這都是辛苦練琴的證明。”

倒也不是讓她練琴，只是想讓她靜心。

謝危垂眼掃過她的指腹，自然也是看出她是用了心的，不然那薄繭又該消退下去了。

念姝暗暗嘆氣，收回了手指，拉了下車簾：“我先回去了，先生也早點回去吧?！?/p>

謝危頷首松開了拉著車簾的手，隨后看著馬車壓著棉雪緩緩離去。

*

靜靜的夜里似是一切如舊，微開的木窗旁是悄悄攀生的枝蔓和半睡半醒的冬花。

未熄滅的火燭莫名爆了一聲，炭火也燒得噼啪響，屋內空蕩蕩地只聞一人聲。

念姝也不知道自己何時睡著又何時醒來，突然就有種落到實處的感覺，原來燕臨是真的走了。

*

念姝老老實實地在宮里上了幾日的課，但這連著幾日都不見姜雪寧，她一問才知她去城外的寺廟祈福了，而謝危也仍是沒來上課，說是得了圣上的旨意前往通州處理叛亂。

她便隱隱有些猜測定然是計劃出了些變故，直到通州安排的人手傳回來消息說姜雪寧也在通州，她才確定肯定是出變故了。

念姝摁緊了琴弦，心緒不定，所有人都可以是定數，唯有姜雪寧是個變數，誰也不知道她究竟知道些什么，又想憑著提前知道的事情去改變些什么。

說起張遮，云靜低眉一想便說道：“張大人的母親這兩日一直在衙門鳴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