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之前薛芹玉對自己即將出生的孫子平安的保證,楊春華此刻也收起那副擔心的模樣,又是惡狠狠地剜了眼床上快要沒了氣息的李小蝶。
氣不打一處來,楊春華啐了一口唾沫:
楊春華“真是賠錢的玩意,
楊春華一個一個的都是他奶奶的千金大小姐,長得就是一副狐媚子樣,也不看看自己到哪了,
楊春華到了別人地盤上還非得端著大小姐架子,背地里卻不知道繞著多少花腸子!
楊春華我呸!”
雙手盡是血色,薛芹玉低著頭,明明滅滅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不知道的人或許以為她是拯救蒼生的神邸。
可那雙細長眼睛中的刻薄卻硬生生撕開一個違和的裂口。
薛芹玉“速度快點,趕緊把水端來?!?/p>
緊攥著水盆,腳底發(fā)軟,我強咽去惡心將水盆端在薛芹玉手邊。
視線恍惚飄蕩著,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李小蝶凹下去的面頰。
面色枯黃,她就像是一根蘆葦棒,空洞的身軀僅僅靠著硌人的骨架支撐著。
我依稀記得我與她的第一次見面,那時的她還沒這般瘦,不似現(xiàn)在骨頭架子般的猙獰,她的臉頰上是淡淡的嬰兒肥,眼睛會隨著她的話像夜空之上的星星一樣亮。
李小蝶“蕭蕭,你的名字是蕭蕭,啊……
李小蝶‘蕭蕭梧葉送寒聲,江上秋風動客情’,
李小蝶是個好名字,是個好名字……”
提及我的“名字”,她眼中的光亮更甚。
“蕭蕭梧葉送寒聲,江上秋風動客情。”
她用樹枝輕輕在地上寫下了這句詩詞,眼中氤氳著向往。
李小蝶“我叫李小蝶,
李小蝶蝴蝶的蝶,
李小蝶自由自在的蝴蝶?!?/p>
李小蝶,蝴蝶,她的父母或許是希望自己的女兒可以像一只翩翩飛舞的蝴蝶一樣。
蝴蝶多美好啊,做一只自由自在的蝴蝶多么快樂啊。
風箏和蝴蝶都有去向,一切都有希望。
但如今這只屬于李小蝶的蝴蝶卻在墜落深淵,她被人折去了雙翅,她沒了飛行的能力。
我親眼看著這吃人的大山一點一點的抹去李小蝶眼里的光亮,我親眼看著她那原本如藕節(jié)般白皙的手臂上多出一道又一道的淤青。
青的紫的,被毆打的痕跡像是瘋狂的畫家隨手潑向畫板的燃料,潔白的畫板染上污穢,傷痕毆打不知在何時成了家常便飯。
林啟陽“蕭蕭,你想離開嗎?”
我想離開,我做夢都想離開,但我知道,私自逃跑會落得什么樣的下場。
一家又一戶的火把匯聚成了一條面目猙獰的火龍,吞吐著的火舌灼燒著妄圖逃離的蝴蝶。
村子里的每一個人都在那個夜晚化身為正義的使者,他們義正言辭的指責著李小蝶逃跑的不守婦道,每個人都叫囂著起哄著。
他們氣得牙癢癢,他們憤怒的叫吼著,他們催著王家狠狠地教訓(xùn)一頓李小蝶,他們推搡著李小蝶,任憑她瘦弱的身影踉蹌著最后被拖拽在地上。
在他們眼中李小蝶只是一件五千元買來的商品,她是王家從人販子手中買下的童養(yǎng)媳,她應(yīng)該死守在王家,任勞任怨的替王家生兒育女似乎才是李小蝶這一生的宿命。
那一夜我膽小的蜷縮在床角,我裹著被子雙手捂住耳朵,似乎這樣我就可以忽視掉隔壁李小蝶凄慘的哭喊聲。
我不愿聽到外面的動靜,這樣的結(jié)果只會讓我心中世界的光亮被愈來愈多的黑暗掩蓋。
那一晚,林啟陽陪了我一晚,我太害怕了,也太膽怯了。
指甲嵌入血肉,掌心劃出一道道血痕,我所有的心理防線終是在次日早晨打水時看到被王家掛在樹上的李小蝶時徹底破碎。
粗劣的麻繩將她的手腕勒得充血紅脹,她就像是一個破碎的布娃娃,大大小小的傷痕遍布在她的身上,她穿著單薄的里衣在寒冬臘月茍延殘喘著。
……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