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向先生、向大嫂，你們家可真熱鬧啊，大老遠(yuǎn)就聞到你家的飯菜香，聽到笑聲，來客人了啊?！被h笆外，一個胖胖的、滿臉笑容的中年婦人挎著個菜籃子站在籬笆外。

“方大嫂啊?！毕蚍蛉朔畔峦肟曜哌^去，熱情地朝她打招呼：“進(jìn)來一塊兒吃吧?！?/p>

“不了，我還要回家做飯呢，找你有點(diǎn)事，你來?！狈酱笊┏蚍蛉苏姓惺帧?/p>

兩個人交談了幾句，方大嫂就挎著籃子離去，向夫人回來的時候一手拿著個信封，另一只手拿個酒葫蘆。

“這是何物？”向先生放下盛滿桂花酒的酒杯，看著兩樣?xùn)|西問向夫人。

向夫人坐下，把酒葫蘆放在凳子旁邊，把信封遞給他，回答：“方大嫂說，是鎮(zhèn)東熊大夫的三兒子請她給我們的，也沒說什么事?！毕蚍蛉藵M臉的不解。

“哦？熊家”向先生放下碗筷，拆開信封。他越看越是糊涂，眉頭越皺越緊，嘴里還念著：“這……這寫的什么歪詩？連平仄都不對，唉?！弊鳛榻虝壬?，他最見不得文采欠佳的詩作。

“歪詩？”一群人都停箸看他。

“是啊，這寫的什么，生來不做男子漢，久旱望霓雨空盼。萬綠叢中缺一點(diǎn)，上燈時分雨潺潺。這寫的什么跟什么，前言不搭后語。”向先生心中暗想，幸虧這不是自己的學(xué)生。

其他人聽得也是一頭霧水，不過……

楚天佑想了想，笑著對向先生說道：“向先生，依楚某愚見，這似乎不是一首詩，倒像是個字謎。”

“字謎？”向先生頓感意外，再看看信，似乎還真是那么回事。他照著信緩緩念道：“生來不做男子漢，不做男子漢，那就是做女子，是個‘女’字?！?/p>

眾人想了想，紛紛點(diǎn)頭：“有理。”

向先生繼續(xù)念：“久旱望霓雨空盼，久旱望霓雨空盼?！彼欀妓妓鳌?/p>

“‘望霓雨空盼’，‘雨空盼’就是沒有‘雨’，‘霓’字沒有‘雨’，是個‘兒’字?！卑咨荷盒χc(diǎn)撥他。

“對，對，是個‘兒’字?！毕蛳壬碇氝B連點(diǎn)頭。

“接下來，萬綠叢中缺一點(diǎn)?！?/p>

“哎呀，這誰知道缺哪一點(diǎn)啊？”丁五味咬了一口大柿子，香甜的汁水直冒。

“誒，有道是‘萬綠叢中一點(diǎn)紅’啊，這缺的一點(diǎn)不就是‘紅’？”楚天佑捋了捋鬢發(fā)，自信地回答。

“嗯，不錯不錯，是個‘紅’字?！毕蛳壬c(diǎn)點(diǎn)頭，念最后一句：“上燈時分雨潺潺。上燈時分是酉時，‘酉’加雨，加水，是……哦，是個‘酒’字?！毕蛳壬行┡d奮地一拍大腿。

向姑娘略略思索，說道：“那……合起來就是‘女兒紅酒’，女兒紅酒？這是什么意思？”向姑娘不解，其他人也是一頭霧水。

“哎呀，我知道了！”向夫人突然高聲說道，還有些激動：“女兒紅不是在嫁女兒時才喝的酒嗎？”

“那……那又怎么樣？”向先生不懂熊家跟他們提女兒紅酒做什么，還不明說，非讓人猜。

“哎呀，你這老頭子，真是讀書讀傻了。你就不能拐拐彎兒？嫁女兒的酒，嫁女兒！”老夫老妻了，向夫人對丈夫的才情依舊很是傾慕、崇拜，但對他的不解風(fēng)情還是很無奈又無力。

“哦，你的意思是……熊家這是……這是向咱們家求親？”向先生不太確定地問妻子。

“錯不了，錯不了。我想起來了，我前天上街碰上熊夫人，她還打聽咱們家女兒，對咱們女兒不住地夸口呢?！毕蚍蛉藵M面紅光。

向姑娘的臉已整個紅透，只敢低頭扒飯，恨不得把整個臉埋進(jìn)飯碗里。誰知她的父母并未打算就此放過她。

向先生看著那個酒葫蘆，說道：“那……這酒葫蘆的意思就是，要是我們家不同意，就把空酒壺還回去；要是同意，就在里面裝滿女兒紅還回去？”

“嗯，我看是?！毕蚍蛉讼残︻侀_。

“你們這些讀書人啊，就是愛故弄玄虛，求個親而已，搞那么復(fù)雜，還讓人猜來猜去。這要是猜不中，原本一門兩相情愿的好親事不就這么錯過了？”丁五味最煩舞文弄墨的事了。

“五味哥，這才叫讀書人的情趣啊，如此定下紅葉之盟、白頭之誓，真是與眾不同又令人難忘，這叫名士風(fēng)流，日后流傳出來，那也是一段佳話?！卑咨荷河X得丁五味真煞風(fēng)景。

“切”丁五味不以為然。

向夫人滿臉期待地問向先生：“老頭子，你怎么看？”

“哎呀，娘！”還不等向先生開口，向姑娘就撒嬌地喊了一聲。再爽利的姑娘在這種事面前還是會害羞，尤其是被當(dāng)著一群人的面拿出來討論。

“好了，好了，不說了，啊，吃飯，大家繼續(xù)吃飯，菜都涼了。”向先生見女兒害羞，忙轉(zhuǎn)移話題。

“我說，向先生，你們這個好啊，兩方自己挑選，可比媒婆牽線的好?！倍∥逦堆氏乱豢邙喨猓瑢ο蛳壬f道。

“丁公子此言何意啊？”

“那個媒婆呢，她們?yōu)榱四玫絻煞皆S諾的好處，就想盡法子促成親事，耍點(diǎn)小聰明，在言語上誤導(dǎo)一下，也是常有的。”

“這個，誤導(dǎo)？怎么誤導(dǎo)？”向先生從未聽過這種說法。楚天佑三人也好奇地看向丁五味。

丁五味有點(diǎn)小得意地說道：“嘿嘿，這就是她們騙人的本事了。明明騙了人，到頭來，是她們事先告知了，怪別人自己沒聽懂。比如這個，她們管這個臉上長麻子的叫‘花容月貌’，管瘸腿的叫‘靜若處子’?！?/p>

“啊？還有這樣的？那不是騙人嗎？”趙羽都忍不住叫出聲。

“嘿嘿，還不止，知道‘一眼相中你’是什么意思嗎？”丁五味得意地看著這一圈人，他們集體搖頭。

“就是那個人是個獨(dú)眼龍！一眼！只有一只眼睛！”

“??！”大家一陣驚呼。

“知道什么叫‘十拿九穩(wěn)’嗎？”

“不知道?！?/p>

“意思就是對方只有九根手指！”

“啊，這……這也太過分了吧？”

“是啊，這不是坑蒙拐騙嗎？”

“就是，騙婚啊。”

“你們啊，還是太嫩了點(diǎn)，江湖經(jīng)驗(yàn)太少，跟著我多學(xué)幾年吧?！倍∥逦陡靡饬恕?/p>

“哎呀，丁公子，您懂得可真多呀。”向先生對他是五體投地。

“是啊是啊”向夫人連連點(diǎn)頭贊同。

白珊珊想起丁五味扮媒婆戲弄何耀祖，狡黠一笑，對向氏夫婦說道：“是啊，我們丁公子對媒婆的事懂得可多呢，他啊，可是親身體驗(yàn)過的哦?！彼麑χ∥逦秹男?。

“親身體驗(yàn)？”夫婦倆瞪著眼看丁五味。

“啊，這個……珊珊的意思是，我親眼見識過，見識過?！倍∥逦赌蒙茸訐踔槼咨荷菏寡凵?。白珊珊低頭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