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在意的彪子的一生

黃河岸上，我與姬發(fā)打斗不休，明知道體力即將耗盡，撤退才是上策。姬發(fā)邊打邊退，根本不愿和我拼命，可我偏不放過他。

憑什么你一個西岐農(nóng)夫能攀上殷郊？憑什么你獲得主帥青睞？憑什么質(zhì)子營中的兄弟都愿和你親近！

憑什么你有個好父親好哥哥！而我什么都沒有！憑什么??！

為什么好人都讓你當了？為什么都對你好？為什么只有我這么可憐？！

可惡，眼睛好疼……

“你不是和殷郊很要好嗎？我這就送你去見他！”崇應(yīng)彪咧起嘴角，劍刺入他的大腿，姬發(fā)強忍著蹙眉悶哼一聲，一腳將他踢開。

強烈的恨意從崇應(yīng)彪僅剩的一只眼睛里迸射，刺痛了姬發(fā)。他像是有些懂了那人的心境，眼瞳怨恨、悲哀，卻又無可奈何的望著他，握緊了手中的鬼侯劍。

“夠了??！”

崇應(yīng)彪被吼住，隨即咬牙切齒的瞪著他，加大了力氣搶奪鬼侯劍。兩人僵持不下，時間長了，姬發(fā)顯然也有些支撐不住，沙啞喊道“朝歌給你，什么都給你！我不和你爭！我只想回家去，為何不肯放過我！你到底何苦至此？！”

何苦至此……？

我不知道。

現(xiàn)在還有什么知道的必要嗎？！

怔愣之間，崇應(yīng)彪忽然回神，咧嘴笑道“你這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可真讓我惡心?！?/p>

“對了，你哥哥伯邑考……”他的聲音突然平靜下來，像是聊天一般的突然問道“你找到他了嗎？”

姬發(fā)聞言一驚，這些日的確沒有見過哥哥，前夜放走父親時本想問他，可父親不停地搖頭，抱緊了那個臟兮兮的食盒，什么也沒和他說。

他總感覺那個食盒另有玄機，卻沒時間細想，崇應(yīng)彪的話莫名其妙，然而接下來的一番話卻是令他震顫不已。

“他死啦！被殷壽下令剁碎做成肉餅給你爹吃啦！哈哈哈——”那人突然仰頭大笑著，眼眶充血，笑聲嘶啞詭異如同一個瘋子。

姬發(fā)身軀猛的一震，瞳孔劇烈的顫抖，不可置信的瞪著他。

“是我執(zhí)的刑?！?/p>

崇應(yīng)彪停止笑聲，戲謔望著眼前已經(jīng)呆滯的人一字一句道“我讓人把他綁在木樁上，從四肢開始砍，讓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腿被剁成肉醬，再把他的心掏出來喂了野狗。”

“可惜啊，你哥哥沒能堅持到最后一刻?！?/p>

“閉嘴——閉嘴?。　?/p>

無視那人崩潰的怒吼，崇應(yīng)彪仍是笑。他親眼看著姬發(fā)眼眶發(fā)紅嘶吼著，咆哮著，頓時生出許多氣力，一把扭斷自己的手，伴隨著咔嚓一聲骨頭折斷的聲響。

他咬牙強忍著不發(fā)出痛呼，姬發(fā)下一秒奪過鬼侯劍直直捅進他的胸膛。而他自己早已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血濺了姬發(fā)一身，原本淡黃的衣裳沾了水和土混合成了骯臟的灰，現(xiàn)在又多了一層紅色。崇應(yīng)彪看到姬發(fā)慌張的抹去臉上的血跡，顫抖著丟下了鬼侯劍。

可他臉上的神情卻不是殺了仇敵的快意，而是不得不抹殺過去，抹殺共同生活八年的同僚的沉痛悲苦。

無論過去是喜是悲，或是憤怒，或是怨恨，都隨著一劍劃過一切都化作泡影，因而痛快又因此痛苦。

“哈哈……”

崇應(yīng)彪得意揚起眉的呲牙，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姬發(fā)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人說的都是假話。他低頭凝視著自己沾滿血腥的雙手，驚顫不已。

這副模樣讓崇應(yīng)彪很是滿意。

往常都是我吃虧，如今終于也能耍你一次了。他心想。

“哭得真丑啊，臭農(nóng)夫，不過……反正以后都不會再見到你了?！?/p>

崇應(yīng)彪艱難的呼吸著，顫音斷斷續(xù)續(xù)，他此時此刻終于感到了解脫。

……

死亡是安靜的，公平的。

當它襲來的這一刻，所有的愛和恨都終止了，而自己一直以來背負著的罪孽，回避的痛苦也得以消散。

挺好，活得不算憋屈，死得也轟轟烈烈，沒什么牽掛，挺好的。他腦袋逐漸放空地想。

要是有下輩子就好了，如果他這樣的惡狗也配有下輩子……如果能托生到一個普通人家，有著愛自己的父母和兄弟……

他崇應(yīng)彪應(yīng)該也能做一回良善之人吧。

他這樣想，最后放肆的笑著，直至沒了聲息。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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