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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合宮的走道之上點亮燈籠之時,被禁足了許久的高皇后終于是第一次在新年之后見到了宮門大開?;实凵〉南⒁呀?jīng)傳遍了整個宮廷,而她需要抓住這個寶貴的機會,現(xiàn)在所需要的就是趕快趕到皇帝身邊去為他侍疾。
然而當(dāng)她還未曾踏出她的宮殿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朝著這中宮之地走來。
樂月公主走到皇后的宮殿的時候,瞧著原本鳳儀萬千的高皇后如今竟然形似枯槁,想起這十四五年來她們?nèi)吮凰沲傻臍q月,從心里生出了一份說不出的快感。
龍?zhí)锥?/a>(女官)何人如此大膽?敢無奉召前來中宮。不知道是掉腦袋的大罪嗎?
高皇后身邊的女官厲聲呵斥道。
樂月公主母后,是兒臣。
樂月面色如常,只是眼睛望向了天邊逐漸將鸞鳳宮那本就暗淡無光的房梁吞噬的烏云。
樂月公主兒臣久聞母后鳳體微恙,特此前來探望。
聞言,高皇后冷哼了一聲,將隨從打發(fā)掉,獨自一人譏諷樂月公主。
高皇后平日里不見這樣,陛下一病倒你就眼巴巴的上來了,比一條狗還不如。如果是陛下真的在乎你的話,為什么現(xiàn)在都沒有把你的親事提起?
在高皇后的心中,此時此刻樂月公主來到此處的目的就是在皇帝出事之前趁早安排好自己的婚事。雖然她這些天來一直處于軟禁的狀態(tài),但是她也能夠聽到巡邏的侍衛(wèi)們偶爾討論陛下這次病來得洶涌,如今已經(jīng)是整個人都癱在了床上,來勢洶洶,還是被敏妃那個賤人給氣的。
她早就看出來敏妃不老實,怕不是她膝下的皇子也不是陛下的。
她已經(jīng)計劃好了,樂月的婚事她能拖就拖,一直拖到皇帝再次康復(fù)。等到他康復(fù)之后她便聯(lián)名六宮上奏處置敏妃,將四皇子滴血驗親,如果不是皇帝的血脈,則一并處死;如果是皇帝的血脈,那么她就抱養(yǎng)在膝下好生教養(yǎng)他,陛下還正值壯年,不會想看見一個像南珩一樣的皇子來威脅自己的位置的。
樂月公主的眼眸從房梁之上轉(zhuǎn)移到了高皇后身上。
樂月公主母后,兒臣早就說過了,兒臣是來侍疾的,您怎么就不相信呢?
高皇后哼,圣上不知道你們母女倆打的是個什么主意,本宮可知曉。
高皇后咳嗽了兩聲,但眼底溢滿了對她們的恨意。
高皇后從麗妃初進宮那天起,本宮就知道她是個喜歡搶人的狐貍轉(zhuǎn)世。做娘的如此,當(dāng)女兒的亦是狐媚至此,生個兒子本也是盯著皇位,誰知道上面還有個南珩壓著,不然你們母子三人可要反了天了。
她言此,聞著宮中熟悉的熏香,卻只覺得壓抑,甚至她今日都能感覺得到面前年僅十五歲的樂月對著如日中天的她的壓迫感。
樂月公主母后說對了,若非是哥哥不爭氣,我們母子三人還真的想爭一爭那龍位。
樂月緩步挪至高皇后的茶水旁,自己拿起了茶壺倒了杯茶,在高皇后瞠目結(jié)舌的神色下送到了嘴邊,卻皺眉,似是嫌棄這茶水已經(jīng)是陳茶般,放下了銀杯。
樂月公主不過我們兄妹的確是佩服太子兄長,畢竟這天下大才論心計論雄才,他無人能及。而且,母后您又說錯了一句,太子兄長如今快要加冠了,而樂月的一母同胞的兄長雖然不成器,好歹還能承歡母妃膝下。
后面的話即便是她不用明說,高皇后也覺得自己氣得血都將要咳出來。
高皇后賤人!誰準(zhǔn)許你詆毀我兒!
樂月公主二哥輪不到我詆毀,只聽哥哥說過,二哥哥才七歲就能把人家侍女活生生打死,幸虧大哥動手得早,否則真的讓二哥哥活過十四,這后宮還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被糟蹋。
二皇子去世的時候她還未出生,只是聽南瑞說過,二皇子仗著自己的出身,加上那個時候高氏在朝堂可謂是一手遮天,所以當(dāng)時還未長成的南珩南瑞都曾遭過他的毒手。
感謝南珩把心一橫直接將人溺死,二皇子沒了,高家囂張的主心骨為之拼搏的目標(biāo)就沒了,高皇后也是自打嫁給南煦以來第一次受到打擊,才沒了當(dāng)年的氣焰。
向來自己看不上的黃毛丫頭今日就站在自己跟前,似是后方有千軍萬馬守著她一般如此放肆,高皇后肺都將要氣炸了。
高皇后你當(dāng)真大膽!你不過是庶出!你哥哥也不過是個嬪妃所出的皇子!如何能與我兒相比?!我兒可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嫡子!本宮乃是皇帝親封的皇后!容不得你們這些賤人放肆!
南珩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嫡子?
這聲音恍若是鬼魅一樣飄蕩在中宮鸞鳳宮的上方,緊接著是一道劃破了天際的閃電,這要把天照亮的光里站著一個身高九尺的身影,嚇得高皇后是整個人都從床上跌坐下來,直呼來人。
南珩皇帝親封的皇后?
那黑影朝著鸞鳳宮里又走了幾步,高皇后扯著身上的錦被整個瘦弱的身軀向墻角嚅動。
南珩高寒雁,這么多年的假鳳虛凰的位置坐久了,真就忘了,那個寫在宗室玉牒上的名字嗎?
他一步一句話。
南珩要不要孤來提醒你,那個名字不姓高,而姓許。
高皇后啊啊??!你不要過來!
高寒雁這個名字似乎直接刺激了她,她的瞳孔驟然收縮,仿佛要將眼前恐怖的景象全部吞噬。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壓抑的尖叫,卻像是被什么無形的東西扼住了,只化作一聲破碎的嗚咽。
她的雙腿不受控制地顫抖,手指死死攥住衣角,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耳邊轟鳴,像是要沖破胸腔。冷汗順著脊背流下,浸透了單薄的衣衫。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而紊亂,每一次吸氣都像是被刀割一般疼痛。整個世界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只剩下無盡的恐懼將她緊緊包裹。
樂月已經(jīng)無瑕管地下這個完全失態(tài)的女人,如果不是認(rèn)識她,又有誰知道這個女人是皇后呢?
樂月公主太子兄長怎的這么快就來了?我還沒發(fā)力呢。
南珩揮了揮手。
南珩你若是想留在此處,就去外間守著;若是想麗妃了,就去父皇跟前侍疾去。
樂月思索再三,最后決定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她投靠南珩不錯,但是這并不代表她要為了皇后和南珩之間的陳年舊怨而沒了命。
樂月公主那樂月便去尋三哥哥了,太子兄長保重。
樂月離開后,南珩關(guān)上了鸞鳳宮的大門,從窄袖子間摸出火折子,將這鸞鳳宮里點上了七盞燈。
閃電似乎是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轟隆隆的雷聲。高皇后哆哆嗦嗦地將一直遮面的錦被往下挪了一兩寸,借著這七盞燈微弱的光,才看清了來人。
高皇后南珩!你怎的來了后宮?!縱使你是太子也該是無詔不得入!本宮要啟奏皇上!
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炸響,仿佛天空被撕裂了一道口子,震得人心驚膽戰(zhàn)??耧L(fēng)呼嘯著,卷起地上的塵土和落葉,在空中肆意飛舞,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暴雨助威??諝庵袕浡环N壓抑的氣息,讓人喘不過氣來,仿佛整個世界都在等待著那場蓄勢待發(fā)的暴風(fēng)雨。
風(fēng)聲蕭蕭,南珩只是背對著高皇后,手里把玩著方才樂月飲過的銀杯。
南珩無詔不得入?只是孤偏偏有詔,皇后不好好養(yǎng)著身子,反倒是把心思都放在這宮禁上了,高家的胃口可真不小,先是后位,再是太子之位,如今又是宮防,下一個是不是就是皇位了。
高皇后你顛倒是非!來人!來人?。?/p>
高皇后嘶吼了幾聲,但如今的鸞鳳宮里,除了風(fēng)聲夾雜著樹葉翻滾的摩擦聲,竟然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她喊了幾聲,見無人應(yīng)答,似是明白了什么。
高皇后你干什么!人呢?!你做了什么?!
南珩這話你該去問高貴妃,如今的后宮是她代掌,哪個宮人被分到哪個宮里,還不是她一言功夫。
他眼里的紅血絲已然悄然出現(xiàn),等到他一點點地坐在了位子上,高皇后卻是被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南珩為自己倒了杯茶送到嘴邊,聞著這陳茶的味兒,依舊是嘗了一口。
南珩天仙子果真是療效甚好。
不愧是他叫上官鶴趁著南下的功夫?qū)さ降乃?,才一年多,高氏的身子就被折磨成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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