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這輩子最不喜歡的就是命令,一身反骨的道
范閑憑什么你讓我進我就進啊?
殷憫橋向正在與謝必安對峙的尋瀾投去一個眼神,尋瀾會意,緩緩收起了手中的長劍,然后退回到殷憫橋的身邊。
“那你就回去”
那人的語氣雖然平淡,但激將法卻恰到好處。范閑毫不猶豫地邁開步子,與殷憫橋一同走進了亭子里。
而尋瀾則被殷憫橋留在了外面。
帷幔輕拂,幽香四溢,似有椒蘭之韻。殷憫橋緩步踏入,眼前所見,案上靜靜躺著一本紅樓。
殷憫橋微微抬頭,只見那人一身華服,倚在案前。那張俊美而清秀的臉龐映入殷憫橋眼簾,雙眸猶如匯聚了天地靈氣,清澈無比卻又深邃如寒潭,柳葉般的眉毛斜飛入鬢邊的劉海之中。
殷憫橋喉結(jié)微微滾動了一下
不過一瞬,他錯開目光,環(huán)顧四周。眸光再落到眼前人身上時已然是如常的那副從容不迫的神情。
眼前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殷憫橋未等范閑開口,先行拱手作揖,語氣淡然,不失風度
殷憫橋臣殷憫橋,見過二殿下
李承澤伸手捻下一顆葡萄放進口中,繼而抬眸望向殷憫橋扶額笑道
李承澤聰明
殷憫橋轉(zhuǎn)頭輕笑起來,只是笑了兩聲便受了風,很快轉(zhuǎn)成了悶咳。一般人咳上幾聲,臉色總會泛紅,他卻沒有,依然是懨懨的白。但也只是有禮了那么一句便拉著范閑圍著桌案坐了下來
李承澤對此也沒說什么,伸手剛要再拿起一顆葡萄便被殷憫橋截胡了
李承澤:?
這殷府的小公子,還真是別具一格啊
他忍了
裝作方才無事發(fā)生,他收回手看著眼前人淡淡道
李承澤殷憫橋,詩,寫的極好
殷憫橋從他手上截過的那葡萄,動作矜貴舒緩的剝了皮,遞到了李承澤面前。伸過來的手掌薄而干凈,指骨又直又長。他皮膚白,衣袖寬松,稍微露出來的手腕線條非常好看。
李承澤鬼使神差的接了過去
范閑:??
坐在殷憫橋身側(cè)的范閑一臉愕然的看著這倆人的互動,深深的吸了口氣。拉了拉殷憫橋的衣擺,低聲問道
范閑你和二皇子早就認識?
殷憫橋順勢倚在案邊,搖頭看著李承澤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道
殷憫橋我與殿下,一見如故
震驚歸震驚,范閑沒忘了正事,他端坐于李承澤對面,神情自若地啟齒道
范閑不知二殿下找我二人何事???
殷憫橋收了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目光灼灼的望著李承澤等待他的下文。李承澤面上閃過一絲狠厲,語調(diào)悠長,看向范閑道
李承澤我與太子有些嫌隙,而太子視你為仇讎
范閑心下一動,坦言道
范閑殿下是想拉攏我吧?
李承澤身子前傾,聲音低沉
李承澤殺你
殷憫橋聽聞此言,嘴角勾起一抹笑,他毫不客氣地伸手摘下一顆紫紅色的葡萄,放入口中輕輕一咬,清甜可口。索性端著葡萄盤看這兩人對峙
李承澤用你的尸體當禮物送給太子,讓我兄弟二人重歸于好
殷憫橋嗤笑一聲,放下葡萄盤時聲音不大,說話的語氣卻劍拔弩張。像潮汐時的一汪湖,面上不起漣漪,水下早已暗潮洶涌
殷憫橋殺一百個范閑也不能重歸于好
因為總會咳嗽,殷憫橋的嗓音透著微微的沙啞。
李承澤微微偏頭,看到了殷憫橋帶著張揚的笑的側(cè)臉。
殷憫橋既然是找范閑尋仇的,想必和在下也沒什么關(guān)系,臣…
李承澤伸手拉住了已然起身準備離開的殷憫橋。殷憫橋的手腕細,被李承澤握住時只覺得灼熱。二殿下只拉了他一下便松手了,倚在椅子上挑眉看著他
李承澤可聽說過日沉閣?
殷憫橋聞言拱手一禮,意料之中的語氣
殷憫橋自然
見他又坐下了,李承澤這才繼續(xù)開口,字字句句帶著些莫名的寒意
李承澤坊間傳那日沉閣閣主有將相之才,得之可得天下
殷憫橋垂眸間輕瞥了范閑一眼,朝人做了個口型:
完蛋了
李承澤三日前太子費九牛二虎之力見了那閣主,聽說詳談了足足三個時辰,可真是禮賢下士啊
殷憫橋輕輕展開手中的折扇,隨意地扇了兩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恭維道
殷憫橋殿下不也在這涼亭禮賢下士察納雅言嗎?
李承澤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一抹虛偽的笑意在他臉上浮現(xiàn)
李承澤聽聞殷公子與閣主私交甚密,不知可否引見?
如此開門見山,殷憫橋自覺也不是什么難事,當即答應了下來
殷憫橋的識趣顯然極大地取悅了二皇子李承澤,他懶懶地笑了一聲,目光在面前的兩人身上一掃而過。
李承澤太子若知道我與你們二人在此見面,往后的日子不會好過
殷憫橋不置可否,只繼續(xù)吃自己的葡萄
殷憫橋殿下這兒的葡萄倒是甜美
這般說著,殷憫橋笑瞇瞇的朝李承澤眨了眨眼,模樣像個勾人的妖精,文不對題地問道。
殷憫橋殿下相信一見鐘情嗎?
李承澤微微一愣,垂眸繼而帶著笑意輕輕搖了搖頭。
殷憫橋我原來也不信
殷憫橋靠的更近了些,將手肘撐在案上托著腮,笑得像個思春的小少女一般
殷憫橋見過殿下我信了
李承澤倏的抿唇一笑,說是用嬌羞來形容也絲毫不為過。他撇過頭去撩了一把垂于眼前的劉海,繼而站起身
李承澤我等著
說罷,他拿著桌上的紅樓起身離去。留范閑和殷憫橋打量著他離去的背影
范閑他應該不知道日沉閣閣主是誰吧?
殷憫橋把手里未吃完的葡萄隨手一扔,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皺。看著遠處勢在必得的道
殷憫橋要是知道,今日就不會是這副架勢了
范閑跟在他身后回了詩會,見人興致勃勃的朝世子要了紙筆,文思泉涌
范閑怎么了這是?
殷憫橋不語,專心于筆下詩文。他本就博學,看那紙上筆走龍蛇妙筆生花,草書恣意,煞是好看。身邊圍著的人群中有人念起了他筆下的詩句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
鳳兮鳳兮歸故鄉(xiāng),遨游四海求其凰。
……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
殷憫橋?qū)懕睾髮⒐P放置一旁,將那墨跡未干的宣紙遞給了站在自己身邊震驚著的李弘成,叮囑道
殷憫橋勞煩世子將此篇交予二殿下,想要見閣主,便以此為信物,日沉閣自會放行
講畢,他瀟灑地轉(zhuǎn)過身,與范閑并肩步離可詩會。即將跨出門檻之際,驀然回首,留下一句擲地有聲的話
殷憫橋記得告訴他,此篇名曰…
“鳳求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