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白都伊趁著張世美不在的時候偷偷跑進浴室里洗澡,在她哼著歌淋著花灑的時候,外面?zhèn)鱽淼哪_步聲讓她一下子慌了手腳。
張世美婆婆,您在洗澡嗎?
張世美不悅的聲音隔著霧面玻璃門透了進來。?
白都伊是??!
白都伊白都伊實在是心虛,所以只好提高音量來增長自己的底氣。?
張世美需要幫忙嗎?
白都伊不需要!你別進來!
白都伊連忙拒絕她。張世美聽到這句話里帶著的恐懼,因著她怕她摔倒又好聲安撫到道:
張世美好好好,您小心些,我不進去。
白都伊知道張世美在外面等著她,興許還要教育她一番,她一下子就沒了興致草草地沖干凈沐浴露便換上睡衣走了出來。他萬萬沒想到張世美竟然就站在門外等著,那一臉嚴肅的神情好像她真的犯了什么罪過一樣。??
白都伊你在這兒站著干嘛???
白都伊拍了拍胸口瞥了她一眼。
張世美冷著臉壓著怒氣說:
張世美您這樣很危險,萬一再受傷怎么辦?您知不知道……??
白都伊哎呀好了,快攙我一下,頭好暈……
白都伊不想再聽她沒完沒了的絮叨,便扶著太陽穴往她身上輕輕靠了過去。因為沒有內(nèi)衣的拘束,她胸前一側(cè)的柔軟也無意間貼到張世美的手臂上。只見她瞬間繃直了身體,臉頰也唰得一下漲紅了,她連忙收回手臂抓著她的肩緊張地問道:
張世美是站太久了嗎?還是悶到了?您慢一點,我先扶您坐一會兒。
不過她不知道的是,白都伊在看到她通紅的臉后嘴角揚起一模得意的笑。
張世美攔攬住她的雙肩讓她把大部分重量放在自己身上,到就近的沙發(fā)旁邊扶著她坐下。然后又蹲在她面前,雙手搭在兩側(cè)的扶手上,用自己先天優(yōu)越的臂展把她整個人圈了起來。
張世美您不能這么任性,這樣難受的是你自己。?
白都伊哦,知道了。
張世沒怎么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她怎么那么委屈?好像一條狗狗啊……白都伊下意識地想摸一摸她的頭,卻在手伸出去以后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干什么。她摸也不是,收回去也不是,就只能尷尬地懸在空中。
張世美怎么了?
張世美看著她不解地問道。
白都伊沒什么,剛才眼花了,把你頭發(fā)上的反光看成白發(fā)了。
白都伊順著她的話隨便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并且緊急撤回了一只手。?
張世美我前幾天剛?cè)竞诘?,?yīng)該長不了那么快。??
張世美摸了摸自己的發(fā)頂說。
白都伊這樣啊……啊?你都長白頭發(fā)了?
白都伊驚訝地掃視著她。
白都伊這是染的啊。
張世美婆婆,我也五十多歲了,怎么不會長白發(fā)。??
張世美看著不敢相信的白都伊,有些無奈地說。
張世美看來太久沒用過的腦子還是不太好使啊。?
白都伊尷尬地笑了笑。??
白都伊是啊,看來我真的是頭腦不太好了。
張世美您別亂說,明早給您做黃花魚怎么樣?正好可以補腦。?
白都伊在意一下你的傷口吧,別做飯了。??
白都伊撇撇嘴說道,卻又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
張世美我注意一下就可以了,做飯還是沒問題的。
張世美看到了她的小動作,又不好當面笑出來,她低著頭壓著笑意,然后眨巴著眼睛望著她。
白都伊……
白都伊看著她一臉真誠的模樣,感覺太陽穴好像真的有點疼了。
白都伊行了,扶我進去吧。
白都伊我使喚你就那么高興嗎?
張世美沉默著扶起她,白都伊也覺得這樣說不好,于是兩人一路無言。直到張世美護著她的頸椎讓她躺下。她貼著白都伊的耳朵小聲說了聲“高興”,起身時還不舍地在她肩膀上深嗅了一下。
白都伊啊你真是……不要鬧。
白都伊佯怒嗔怪道,不過這在張也美的耳朵里更像是撒嬌。
張世美婆婆晚安。
白都伊晚安。
白都伊開始后悔趕這場車禍了,想和張世美走近一些直接讓她來當自己的隨行秘書不就好了,干嘛非要折騰自己這把老骨頭。
現(xiàn)在好了,因為脖子被牢牢固定住,她感覺怎么躺著都不舒服,就連想翻身都是個費勁事兒。酸脹疼痛的頸椎折摩得她根本無法入睡,她又不好意思開口叫張世美,只能是忍著不適翻身換個姿勢。
白都伊嗯……
一聲微弱的哼聲從她口中溢出。
張世美本來就睡眠很淺,如今心里掛念著白都伊,對外界的聲音更是敏感。
張世美睡不著嗎?給您按摩一下頭部吧,會睡得快一點。??
白都伊快睡吧,我還沒洗頭,別管我了。?
白都伊本就因為不能入睡有些心煩意亂,要是不問還好,張世美一來關(guān)心倒是讓她委屈起來了,她的聲音悶悶的,聽得出來情緒不太好。
張世美婆婆這是哪里話。?
張世美起身坐到她的床邊上,雙手覆在她的頭皮上輕輕地摁著,在聽到她鬧脾氣的話后又低下身子仔細地聞了聞她的頭發(fā),然后笑著說:
張世美您頭發(fā)的味道很好聞,是這些年我一直喜歡的香氣。
白都伊只覺得心跳加快了不少,她看見張世美湊過來的時候便緊張地閉上了眼。撲通撲通的心跳聲透過胸腔傳進她的耳朵。她感受到了身后的呼吸聲。直到張世美拉開了一段距離,她才如釋重負般睜開了眼。她聽到了張世美帶著笑意的聲音。
張世美您是在鬧小孩子脾氣嗎?不需要想太多,在我面前可以一直這樣的。?
張世美閉上眼睛很快就能睡著了。?
指腹微微用力地從頭皮處穿過發(fā)絲向后順著,她也在心里默默地跟著數(shù)著,一下、兩下、三下……
直到白都伊的呼吸聲變得均勻,張世美才輕手輕腳地回到自己的床上。張世美看了一眼時間,想了想早上要準備的飯菜應(yīng)該睡不了多久了。她確實也沒什么睡意,過多分泌的多巴胺讓她異常清醒,現(xiàn)在她只想好好欣賞一番白都伊的睡顏。
窗簾外透過的月光柔柔地撒在她的側(cè)臉上,在那高挺的鼻梁上留下了一道陰影。她的眉頭舒展著,胸口輕輕地起伏著,看起來睡得很安穩(wěn),這樣的美好讓張世美覺得很不現(xiàn)實,只有在她醉酒后的夢里才有可能出現(xiàn)這副場景。
等到凌晨五點鐘,天剛剛亮起的時候她便悄悄離開了。從醫(yī)院到家里要半個多小時,這樣如果白都伊七點鐘起床的話,她就正好可以趕到。
她走了沒多久白都伊就又做夢了。這次,她夢到的是張世差的葬禮。
她穿著一件極其不符合自己審美的黑色連衣裙,看起來有些日子沒補色的卷發(fā)用純白的發(fā)型扎上,幾縷碎發(fā)隨意地散落在耳邊。她正乖順地跟在丹治強的身后走在一條寬闊的石路上,路的盡頭是一座白的晃眼的教堂。
正對著大門的那面墻上,掛著張世美的遺像。那張照片并不是她近幾年拍的,白都伊還記得。那是張世美嫁進丹家之前她幫忙拍下的,不是什么傳統(tǒng)規(guī)格的遺照,而是一張在花園抓拍的生活照。教堂里很多熟悉的面孔面帶悲痛地站在里,他們都紛紛回過頭來看他那些眼神里有驚訝,有嘲諷,有怨恨。
這巨大的沖擊讓她難以接受,隨著一聲驚呼便從夢中醒來。她顧不上酸痛的脖子直接坐起身,背上的冷汗已經(jīng)浸濕了衣服,連手指都在輕輕顫抖著。
白都伊阿西,這些都是發(fā)生過的事情嗎??
他心里亂糟糟的,想起夢里的場面便止不住的發(fā)慌。
白都伊不行,一定要把張世美在自己身邊才好。
她想起張世美上輩子的結(jié)局就覺得心口像是堵了塊大石頭,硬生生墜得她上不來氣。酗酒,濫用藥物,抑郁,自毀……哪一件不是要命的。她把那被稱作荒唐的感情埋在心底,一遍遍地質(zhì)疑,一遍遍地否定,又一遍遍地承認,一遍遍地認命。就連在參加宴會時都是一杯杯的喝個不停,那在沒有人的夜里呢?她是不是會喝到停止思考,喝到什么都不記得才好。
唉,上輩子豬油蒙了心的時候也沒見你心疼她啊,她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煩悶地想。白都伊發(fā)覺自己從來沒有正視過她的那份感情,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到底有沒有動心。如果張世美站在她面前這么問的話,她甚至不敢說沒有。
因為害怕動心,所以把那顆可能破土而出的幼芽扼殺掉,因為在乎自己的名聲和身份,所以選擇犧牲掉張世美。
白都伊坐在病床上心里憤懣地聲討著自己的罪行,她感覺很想死,但想死只是一種態(tài)度。
她難以擺脫這樣的痛苦,看著張世美這么愛自己卻全然不知自己曾經(jīng)對她的那些傷害。只要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就很難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然后再欣然接受她帶來的好。
張世美婆婆想什么呢?
張世美突如其來的出現(xiàn)嚇得她一個激靈,她連忙扔下那越來越遠的思緒,看著張世美笑了笑說:
白都伊啊,沒什么。
張世美再檢查一遍身體吧,您看起來精神有點恍惚。
張世美把飯菜放到桌上,又推著不知何時租的輪椅走到她床前。
白都伊我只是被嚇到了而已……哦莫!不要那么夸張,我腿又沒壞。
白都伊看著輪椅眼睛都瞪大了,她的嘴角抽動了一下有些無語地說。
張世美需要我抱您上來嗎?
張世美把輪椅推到床邊上,見她沒有動作便“好心”地問。結(jié)果話出口的下一秒,身體不適的白都伊便瞬移到了輪椅上。
張世美您應(yīng)該慢點的……
張世美推著她到餐桌前,自己則坐在一邊仔細地挑著魚刺。
張世美這個季節(jié)的黃花魚很鮮嫩,是托朋友特地寄來的。
張世美把挑好的魚肉被送入她的口中,她甚至都不需要動一下身體。
張世美還有您喜歡的魷魚湯。
張世美又露出那副嘚瑟的表情,白都伊想她要是有尾巴,估計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白都伊知道我喜歡為什么以前不做?
張世美之前不是解釋過了嗎。
張世美嘆了口氣說。
她又舀了一勺湯去喂白都伊,丹治正卻在這時推開門走了進來。白都伊看都沒看他一眼就湊近喝了那勺湯,絲毫不理會他震驚的表情。
丹治正看來媽還是被大嫂哄過去了啊。
他意味深長地坐在對面看著白都伊一臉八卦地笑,卻被張世美的一記眼刀嚇得不敢再調(diào)侃。
他聽見白都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