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藍桉第一次在走廊被故意撞倒時,懷里的畫紙散了一地,像是把她藏了整個春天的星空都摔碎了。那幾個女生踩著她的畫笑,為首的林薇薇用鞋尖碾過畫紙上最亮的那顆“星”,語氣輕飄飄的:“季藍桉,你畫這些破東西,是想裝文藝給誰看???”
她蹲下來撿畫,指尖被畫紙邊緣割得發(fā)疼,卻不敢抬頭——高中的走廊永遠人來人往,可沒人停下腳步,連風都好像在繞著她走。從那天起,“季藍桉”這個名字成了某些人課間的玩笑:抽屜里會莫名出現(xiàn)揉成團的廢紙,課本扉頁被涂滿難聽的涂鴉,甚至在食堂打飯時,總會有人“不小心”把湯灑在她的校服上。
她試過把事情告訴老師,可老師看著她通紅的眼睛,只說“同學間要互相包容”;她也想跟父母說,可每次看到爸媽,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她怕自己的“小事”,會變成壓在他們身上的另一根稻草。
直到五月的一個傍晚,她抱著剛畫好的晚霞躲在天臺哭,身后忽然傳來輕輕的腳步聲。轉(zhuǎn)頭時,看到同班的沈無憂站在那里,手里拿著一張干凈的紙巾。他沒問她怎么了,只是指著遠處的落日說:“你畫的晚霞,比今天的還好看?!?/p>
那是第一次,有人在她狼狽的時候,沒問原因,先看見了她的畫,看見了她藏在沉默里的喜歡。后來沈無憂總會“碰巧”在她被堵的時候出現(xiàn),會幫她撿起被扔掉的畫筆,會在她課本上的涂鴉旁,偷偷畫一朵小小的藍桉花——他說:“藍桉樹很高,能擋住很多風,你也可以的。”
季藍桉開始試著不再低頭。有次林薇薇又想搶她的畫,她攥緊畫筒,第一次抬頭看著對方的眼睛:“這是我的東西,你不能拿?!甭曇艉茌p,卻沒再發(fā)抖。周圍的人愣住了,連林薇薇都沒反應過來。那天之后,那些故意的刁難漸漸少了,就像夏天的雨,來得猛,卻總會停。
畢業(yè)那天,季藍桉把一幅畫送給沈無憂,畫里是天臺上的落日,旁邊有兩棵并肩的藍桉樹。沈無憂笑著收下,說:“以后你的畫,再也不會被人弄臟了。”她看著畫里的光,忽然明白,對抗霸凌的從來不是眼淚,是有人愿意看見你的脆弱,是你自己愿意站起來,像藍桉樹一樣,朝著光的方向生長。
蟬鳴把盛夏的午后拉得漫長,季藍桉攥著被潑了奶茶的校服衣角,縮在教學樓后的梧桐樹蔭里。剛躲開那群人的嘲弄,眼淚還掛在睫毛上,就聽見不遠處傳來腳步聲。
她慌忙抹臉,卻撞進一雙干凈的眼睛里——是沈無憂。他抱著一摞作業(yè)本,顯然是剛從辦公室出來,此刻正站在三步外,沒說話,也沒挪開視線。
季藍桉的臉瞬間發(fā)燙,想轉(zhuǎn)身逃走,手腕卻被輕輕攥住。沈無憂遞來一包紙巾,指尖帶著夏風的涼,沒碰她的傷口?!靶7?guī)湍阆窗?,”他聲音很輕,蓋過了蟬鳴,“我家洗衣液能洗掉奶茶漬?!?/p>
她抬頭,正對上他的目光。他眼里沒有同情,也沒有好奇,只有一片平靜的溫柔,像盛夏里突然落下的雨,澆滅了她心里的慌。陽光穿過梧桐葉,在他發(fā)梢跳著光,季藍桉忽然沒那么怕了,輕輕“嗯”了一聲。
那是他們第一次這樣久地對視,沒有多余的話,卻像有什么東西在盛夏的風里悄悄變了——季藍桉知道,從這一刻起,她的夏天,好像不會再只有蟬鳴的聒噪和藏不住的狼狽了。
“愿你永遠明媚,如初見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