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黃昏,余霞成綺。
玩了一日,實在有些疲累,知韞在回程路上犯了困意,歪在玄凌懷里睡了一路?;貎x元殿沐浴之后,倒是精神一些,卻也不過用了晚膳就早早睡了。
次日醒來,已是天光大亮。
“昨兒采的杏花呢?”
知韞正用著早膳,忽而想起昨日許下的香囊,于是詢問宮女。
“回娘娘的話,奴婢們已將花瓣都清洗干凈,置于偏殿陰干?!?/p>
青枝福了福身,回稟之后又問,“娘娘可要去瞧瞧?”
這些事,都不必特意吩咐,儀元殿的宮人們自會辦妥,縱然主子一時忘了,等記起詢問時,亦能隨時取用。
知韞點了點頭,“等會兒去瞧瞧?!?/p>
既然是她自己開口說要做香囊,自然不會隨意糊弄敷衍,不過這還是她頭一回做這樣的手工,得先學(xué)一學(xué)。
還沒等她動身,玄凌回來了。
她眸中綻開星星點點的笑意,忙起身迎他,“陛下今日怎這樣晚?
“是我不好,回來晚了?!?/p>
玄凌笑著挽著她的手,“籍田后頭一回上朝,議事議得久了些?!?/p>
“哪有?自然正事要緊?!?/p>
知韞唇角揚了揚,又推著他回內(nèi)室換衣裳,“我陪陛下再吃些?!?/p>
反正也不著急。
只是等玄凌換了衣裳出來,她確實半點心思也分不給旁的了。
一身墨紫色團福繡龍紋的常服,玉冠束發(fā),君威與艷色并存,越發(fā)顯得他豐神如玉、風(fēng)流蘊藉,軒軒如朝霞舉。
“好看么?”
他眸中笑意更甚,微微俯身,芳潤清甜的龍涎香籠罩而來。
“真俊!”
知韞彎了彎眼眸,笑嘻嘻地捧著他的臉,“陛下穿這個顏色好看!回頭咱們多做幾身這樣的,我愛看!”
她這樣直白,倒叫他有些羞赧。
“都聽七七的?!?/p>
他握著她的手貼在臉側(cè),語調(diào)含笑而柔和,“眼前的這個人是屬于七七的,一切都由七七做主,自無二話?!?/p>
古人說女為悅己者容,照他看,這番心境亦不分男女。
眼看著小姑娘被勾得托著下巴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玄凌只能努力壓著唇角,不叫自己太過于喜形于色。
這愛俏貪色的小姑娘!
“陛下,娘娘。”
撤了膳食之后,玄凌眸光一瞥李長,他立時微微躬身,不一會兒,一行穿著宮官品級服飾的內(nèi)監(jiān)與女官入殿。
“咦?”
突然宣了這樣多人入殿,知韞不免有些訝異,“陛下這是?”
“這是殿中省、內(nèi)務(wù)府、掖庭局與內(nèi)坊局的人?!?/p>
大周立國幾代,宮官體系已十分成熟,職責(zé)劃分亦清晰明確。
殿中六局專服務(wù)于皇帝,內(nèi)府六司侍從于內(nèi)廷后妃,掖庭局管束普通宮人,內(nèi)坊局服務(wù)于儲君,各司其職。
玄凌和聲笑道,“女正乎于內(nèi)而托以中饋,宮中的權(quán)柄,本該一早就交托于七七的,只是七七前些日子身子不適,而后又與我一道前去籍田親耕,卻是耽擱了些日子?!?/p>
知韞微怔,隨即面露躊躇。
“今兒不過是叫她們先來拜見七七,粗粗見一見人罷了?!?/p>
以為她是怕做不好,玄凌便攬她在懷,柔聲輕哄,“咱們先慢慢學(xué)著,并不著急?!?/p>
宮務(wù)繁重,她從前又不曾學(xué)過,接手起來也沒有那樣快的。
“不是?!?/p>
知韞抿了抿唇,望著他的眼睛,略有些猶豫地輕聲問道。
“陛下當(dāng)真希望我學(xué)么?”
她不是傻子。
他不希望她與后宮接觸的心思,她不會半點也察覺不出來。
而且,她方才也聽出些味兒來。
皇后手中的宮權(quán),約摸只能名正言順地調(diào)用內(nèi)府六司,昔日還要與華妃分享。其余的幾個,莫說是殿中六局?jǐn)嗳粺o法插手,就是掖庭局與內(nèi)坊局,怕也是要來儀元殿請了旨意的。
他卻一股腦兒地都交給她……
他當(dāng)真希望,她漸漸地將這些都掌在手中、獨當(dāng)一面嗎?
玄凌一愣,瞬間領(lǐng)會她的意思。
“傻丫頭?!?/p>
抬手輕輕擰了擰她的鼻子,“小腦袋瓜怎這樣愛胡思亂想?”
他又氣又好笑,終是無奈一笑,“可真真是我的小祖宗。”
知韞:“……”
“好嘛,是我不好嘛!”
小姑娘耳珠泛紅,水潤潤的眸子輕眨,哼唧著將自己埋在他懷里。
“是我誤會陛下的心意了,就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不怪七七?!?/p>
她一撒嬌,他的心立時軟成一片。
“不論七七如何,我都喜愛?!?/p>
玄凌攬著她的腰身,輕輕撫著她的長發(fā),聲音柔得能滴出水來。
“我的七七自然可以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凡事自有我護著,只是,私心來說,總希望七七也有自己護著自己的本事。”
他微微垂下眼眸,眸光溫柔,“七七也是這般想的,對不對?”
知韞點點頭,又伸手環(huán)住他的脖頸,眨眨眼,笑意溫軟。
“那要陛下教我!”
玄凌眉眼舒展,唇畔凝笑,輕輕點了點她的眉心,玩笑道,“我這樣小氣,自不許旁人做七七的先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