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明蹲在青石階上,劍尖挑起半片黏著糖霜的指甲蓋:"第三十六處。"
魏嬰撥開被劍氣震碎的府門,濃重的甜腥味撲面而來。他捂住口鼻,袖中滑落的羅盤指針正瘋狂旋轉(zhuǎn)——指向祠堂方向。
"宗主。"聶懷桑輕扯溫明的衣袖,聲音壓得極低,"東廂房有動靜。"她雪白的靴尖沾著糖渣,每走一步都留下黏膩的印記。
聶懷桑的扇子"嘩啦"展開,擋住檐角滴落的血水。扇面上新繪的《降魔圖》中,羅漢手中的銅缽正泛著詭異的紅光。
祠堂中央的灶神像被劈成兩半,露出腹腔中排列整齊的三十六格神龕。每格都供著顆晶瑩剔透的飴糖,糖衣上用工筆描著不同的人像。
"是東瀛的'糖魂龕!以活人精血熬糖,封魂求財。"她挑開最上層那顆糖,糖衣上仙門弟子服的金丹紋清晰可見。
藍(lán)湛琴弦驟響,七根弦同時指向西側(cè)耳房。魏嬰踹開雕花門扇時,整面墻的賬簿正在自燃,焦黑的紙灰組成六個扭曲的大字:
孟瑤正要撲向燃燒的賬冊,被聶懷桑攔住。
溫明撤下腰間錢袋,用銅錢精準(zhǔn)套住最關(guān)鍵的幾頁,火焰竟順著銅錢孔洞自行熄滅。
"常氏近三年收購的童男童女。"孟瑤上前接過,抖開殘頁,指尖點在一行小字上,"每月初七,糖坊需'鮮料'三斤。"
突然凌空出現(xiàn)融化的飴糖。糖漿里浮出張女童的臉,嘴里含著半枚熟悉的銅錢——正是去年聶氏下發(fā)的賑災(zāi)銀式樣。
"所以薛洋滅門......"魏嬰用筷子夾起女童口中的銅錢,"是在替這些孩子討債?"
地牢鐵鏈上掛著的三十六把鑰匙還在晃動。每把鑰匙孔都塞著顆微型飴糖,湊近能聽見細(xì)微的哭泣聲。
"常氏核心子弟早被轉(zhuǎn)移。"溫明拔出魏嬰劍,挑起地上半截鐵索,"鎖齒有新鮮磨損——薛洋帶人走不到兩個時辰。"
藍(lán)湛突然按住琴弦。他腰間玉令映出地磚下的暗格,里面整整齊齊碼著三十六套孩童衣裳,每件心口位置都綴著枚銅錢。
魏嬰的紅發(fā)帶無風(fēng)自動。他摸向懷中錦囊——那里裝著從糖坊暗格里找到的名冊,記載著三百多個被販賣孩童的生辰八字。
常氏大門突然被狂風(fēng)吹開。
雨中立著個蓑衣人,斗笠下露出半張布滿疤痕的臉。他扔來一個濕漉漉的布包,里面滾出數(shù)顆發(fā)霉的飴糖,和一只孩童的虎頭鞋。
"常氏余孽藏在城北廢窯。"沙啞的聲音混著雨聲,身影消失在雨中。
"追嗎?"孟瑤望向溫明。
暴雨突然傾盆而下。
"追。"溫明轉(zhuǎn)了轉(zhuǎn)玉簫,"但記住——"
她看向祠堂方向。雨水沖刷著糖龕里融化的魂魄,那些甜膩的糖漿滲入地縫,竟長出嫩綠的芽尖。
"我們救的是活人。"魏嬰接話,手中名冊正在發(fā)燙,"不是替常氏討債。"
魏嬰取出羅盤,上面的指針搖搖晃晃,最終停在一個方向——正指向城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