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愁難以割舍、難以避免,遠(yuǎn)離根源的血脈總是在夜深人靜時劇烈涌動,從大腦流過,流經(jīng)心臟,蔓延全身。
——然后它在夢境中浮現(xiàn)。
聲聲悲切、幕慕動人。
王冬的意識在混沌中臣服,好似被朦朧的細(xì)紗裹住,感受不到世界的真切。
有咸濕的液體流入喉鼻與耳腔,他下意識的動了動手指,指尖卻觸摸到了細(xì)膩潮濕的沙礫,微一用力便在沙地上留下坑痕。
我在哪里?
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身體在意識之前撐起上半身垂直于地面,蒼白灰暗的天幕垂下,遠(yuǎn)處是一望無際的深色海面,海天交接,蒼白與浩瀚結(jié)合,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震撼。
出乎意料的,面對這種奇異景象,無名沖動比恐懼戰(zhàn)栗更先抵達(dá)心臟。
“又來到這里了嗎?”
王冬不自覺的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瓣,海浪無規(guī)律起伏,溫度稱不上暖和,但與這液體肌膚相貼,竟讓他生出了幾分眷戀之情。
他——哦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稱之為她了,王冬兒量算了一下自己不知從何時起垂至腳踝處的粉藍(lán)色長發(fā),過膝的長袖白裙相當(dāng)保守,頗有些一生祈禱與苦修的教堂修女的意味。
說真的,這個離奇的狀況她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反正她的大爹二爹對此的評價就是“你這孩子有福緣,好好感悟,說不定能感悟出點有用的東西”、“洞見本心,說不定是血脈變異了,誒呀,昊天宗祖上得到海神的庇護(hù),這也不是特別奇怪”這幾套說辭還是有一點邏輯性的。
總之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她也找不出別的理論解釋這等狀況了。
王冬兒緩緩走向海水深處,反正等會兒就有滔天巨浪撲打過來了,到時候她肯定是要被卷到海里面的,別問她為什么這么清楚,問就是之前試過幾次。
海水中的可見度堪憂,現(xiàn)在的王冬兒是沒有辦法調(diào)動武魂和魂力的,只能摸黑游向更深處,說來也奇怪,她在海中的行動竟是比在陸地上輕松流暢,她就像是一尾游魚,阻力、浮力都不過是趁手的工具,往往心念一動,便能游出好遠(yuǎn)的距離。
到了!
感受到微妙的波動,王冬兒停止行動,仔細(xì)辨別著并不陌生的呼喚。
“回去……回到母神的懷抱……”
無光海下,有聲音鉆入腦海,輕如絲線,隨時隨地斷絕。
王冬兒靠近了那聲音,心跳忽而清晰了起來,一聲又一聲, 如水擊擂鼓,沉重的濕度壓抑慌亂,心緒意外的平靜。
在和姜棲接觸的某些瞬間,她也曾有過如此感受。
可是她和海有緣分算是祖上的功勞,和姜棲又是怎么一回事?
一邊想著,她一邊詢問道。
你是誰?
她的詢問通過意識傳遞給呼喚者,得到的卻是顛三倒四的答復(fù)。
“……讓我解脫吧……救救我”
“母神……我要……回去”
“源頭、故鄉(xiāng)”
我要怎么幫你?
“母神……回到母神身邊……”
母神在哪里?
“海水、海洋……見到祂”
你又是誰?
“海洋……骨頭……”
“救救我……”
你在海神閣嗎?
這次的疑問讓呼喚者沉默許久,王冬兒夜側(cè)耳傾聽良久,也沒有聽到半點回應(yīng),她郁悶的抓了抓長發(fā),有些無力。
這里面的邏輯也不難懂,一塊骨頭里面好像有一個意識,想要回歸大海——雖然不知道是哪里的海,但是總之它就是想回歸所謂海洋母神的身邊。
問題是這家伙也不告訴她骨頭現(xiàn)在在哪里啊喂?。渴遣皇悄菈K頗有名氣的受詛咒的魂骨也不是百分百確定的事情!
這種跨空間距離的意識交流也太抽象了!
王冬兒又在海里面待了一會兒,她先是開始聽到骨頭的呼喚,然后開始有了這個夢境,最初的呼喚只是幾聲若有若無的雜音,可自從入住史萊克學(xué)院后,呼喚聲愈發(fā)強(qiáng)烈了,甚至能做到和她勉強(qiáng)對答——好吧,也是牛頭不對馬嘴。
但是這是不是意味著她距離那塊骨頭更近了呢?
總之她一定要親眼去看看那塊海妖魔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