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喬知道大喬單純善良,毫無心計,若是嫁給魏劭必定會落得個香消玉殞的下場,自己與劉琰又不過是利益交換,遂決定代替大喬出嫁,她與大喬相商住大喬離開喬家,大喬離家出走只留下一封書信。
喬府·喬圭寢屋。暮色沉沉,屋內(nèi)燭火搖曳,將眾人身影拉長投在墻上,如同群鬼夜談。喬圭枯瘦的手指深陷虎皮,指節(jié)泛白,仿佛要將畢生未竟之志都揉進這獸皮之中。
丁夫人的鮫綃帕子早已浸透,此刻正無聲地絞在指間。小喬立在陰影處,裙擺紋絲不動,像一尊冷玉雕成的像。
喬圭則靠臥在床頭上,緊閉雙眼,手下還摸著那張虎皮,喬越走到喬圭面前,看喬圭閉著眼一動不動,重嘆一口氣道:“我背棄畢生摯友,扛了十四年罵名,也只能走到今天,再無他法了,我老了,能為兗州做得不多,剩下的事該由你們自己拿主意了”
"阿梵一走,這親結(jié)不成了!"喬越來回踱步,官靴碾碎了一片從窗縫飄進的枯葉。
喬平突然一拳砸在案幾上,茶盞跳起三寸:"婚書已送,徐太夫人親允!若魏劭以悔婚為由——"
"我去!"喬慈猛地站起,腰間玉佩撞在劍鞘上錚然作響,"我跟那魏劭拼了!"
喬越一把按住少年肩膀,摸到單薄衣料下突起的骨節(jié),喉頭滾動:"別說孩子話..."話音未落,自己先紅了眼眶。
角落里,張浦的冷汗順著太陽穴滑落。他忽然瞥見小喬唇角轉(zhuǎn)瞬即逝的弧度,如窺天機,脫口而出:"當初主公同意嫁女,是為了結(jié)成喬魏聯(lián)盟,那說白了,只要嫁去的是喬家之女,無論是誰,婚約都能作數(shù)。既然女郎找不到了,那不如……"
"不可!"喬平拍案而起,震翻了青瓷筆洗,墨汁潑灑如血。
此言一出,眾人一驚,看向屋中小喬,喬平與喬慈驚呼不可,丁夫人也停止哭泣連連搖頭,病榻上的喬圭卻睜開眼睛,鷹凖一般看向小喬,見她毫不驚慌已經(jīng)明白過來,感慨道:"合該是命啊..."喬圭嘶啞的笑聲驚飛了檐下夜梟。
辛都街道·陰沉的午后,枯黃的落葉在石板路上打著旋兒,幾片沾了血漬的碎布條掛在斷墻的裂縫里,隨風飄蕩。
三五個百姓縮在街角,佝僂著背,聲音壓得極低。
"聽說李肅死得可慘,被砍成了人棍!"跛腳的老漢說著,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膝蓋。
"李肅殘暴,搶糧就算了,還放火焚城......" 挎著破籃的婦人接話,手指死死攥著籃柄,指節(jié)發(fā)白。
一個背著柴捆的青年突然插嘴:"這是你來得晚,不知道當初他打下辛都第一件事就是屠城呢。"他肩上的柴枝隨著顫抖的身子簌簌作響。
眾人陷入沉默。忽然,遠處傳來鐵甲碰撞的聲響,魏梁帶著一隊士兵轉(zhuǎn)過街角,靴底踏在青石板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百姓們頓時如驚雀般四散,一個老漢慌不擇路,連草鞋掉了都不敢回頭撿。
"咚咚咚——"
魏梁挨家挨戶敲門,指節(jié)叩在門板上的聲音在空蕩的街道上格外刺耳。門縫后的陰影一個個消失,連窗邊的布簾都停止了晃動。
拐角處,一個挎著菜籃的老婦人慢吞吞地挪著步子。魏梁眼睛一亮,快步上前:"大娘,你家是哪戶,我送你。"
老婦人突然眼神渙散,枯瘦的手在墻磚上摸索起來,指甲刮過磚縫發(fā)出令人牙酸的聲響:"哎喲,老身這眼睛......"
魏梁連忙攙住她搖晃的身子,卻在她指向的屋門前被猛地推開。老婦人閃身屋,"砰"地關(guān)上門,門閂落下的聲音干脆利落。
"她這是看得見還是看不見?"魏梁撓頭,鎧甲下的肩膀垮了下來。
不遠處,一個總角小兒正在踢蹴鞠。皮球滾到魏梁腳邊,他彎腰撿起,盡量放柔了聲音:"小孩,你家父母長輩呢?"
"你這孩子,怎得這般頑劣!"
一個婦人從巷尾沖出來,揚手就在孩子屁股上狠狠拍了兩下。孩子的哭聲瞬間刺破街道的寂靜,驚飛了屋頂?shù)臑貘f。
婦人抱起孩子,低頭哈腰:"小兒如此哭鬧,在此恐怕打擾軍爺公務(wù),先走了。"
她逃也似地鉆進小巷,連蹴鞠都不要了。魏梁站在原地,手中的皮球突然變得無比沉重。
一片枯葉飄落在他的肩甲上,像極了百姓們避之不及的目光。
樓閣之上,淑珩將這一切映入眼簾,嘴角勾起一抹笑來,淡淡道:“這個李肅強搶民糧竟還到處散播謠言,當真是死不足惜?!?/p>
回去的路上淑珩看到了那堵百姓墻有些詫異,云娘告訴了她拿墻的由來,淑珩眼中劃過一絲悲戚但轉(zhuǎn)瞬即逝,她駐足于墻前,半晌后,悠悠開口道:“這墻……于百姓來說只是寄托信念,可于魏劭而言,卻是對亡故家人的祭奠。”
淑珩又看了一眼那墻,輕嘆了一口氣,遂轉(zhuǎn)身離去,她似乎明白了徐太夫人為何會答應(yīng)與喬家結(jié)親了,眾人哀思之地尚能成為許愿之所,那魏劭心中堅冰也終有消融一日。所以徐太夫人答應(yīng)與兗州結(jié)親希望魏劭也能放下過去,只是魏劭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兄和百姓慘遭屠戮,如何能夠輕易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