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來段《十八相送》?"陳麗君打著檀板起調(diào)。
四人站在褪色的絨布幕前,陳昊宇的和聲總慢半拍,倒合上了劇場的天然混響。柳巖荒腔走板的幫腔撞在穹頂上,驚得夜蝙蝠撲向彩繪玻璃。
"互動環(huán)節(jié)到!"導演舉著喇叭喊。柳巖提著過長的戲服下擺往臺上沖,水袖纏住自己脖子直喊救命。薩頂頂抱著月琴嘗試即興伴奏,彈到高音處突然破了個音。
陳昊宇握著折扇學云步,被陳麗君托著手肘轉(zhuǎn)圈時,厚底靴五次踩中對方腳尖。"手腕要這樣翻。"陳麗君從背后環(huán)住她,帶著薄繭的掌心覆上手背。鏡頭拍到折扇遮住的側(cè)臉時,陳昊宇耳尖紅得能滴血。
卸妝時出了亂子。柳巖錯把油彩稀釋劑當卸妝油,擦得滿臉起紅疹。陳麗君翻出藥箱給她涂薄荷膏:"閉眼。"棉簽掃過眼皮時,柳巖突然對著鏡頭嘟嘴:"家人們,這是越劇限定過敏妝!"
薩頂頂對老式卸妝巾產(chǎn)生興趣,拉著化妝師討論植物纖維比例。陳昊宇安靜地坐在石榴樹下,看陳麗君用棉簽沾著橄欖油給她卸眼妝:"我自己來......"
"別動。"陳麗君托住她下巴,"沾到睫毛了。"棉簽掃過敏感的下眼瞼,陳昊宇條件反射地抓住她手腕,檀木手串硌得掌心發(fā)燙。
夜場演出前突然下雨。眾人擠在道具間躲雨,陳麗君摸出把油紙傘:"帶你們看后臺的秘密基地。"
穿過滴水的檐廊時,柳巖的高跟鞋卡進石板縫。陳麗君蹲身幫她拔鞋跟,后頸忽然被陳昊宇的防曬衣罩住:"淋濕了。"
老倉庫堆滿歷年戲服,陳麗君抽出一件珍珠白的褶子:"這是十年前的《紅樓夢》戲服。"她抖開衣襟轉(zhuǎn)身,猝不及防撞進陳昊宇懷里。柳巖的閃光燈突然亮起,拍下兩人被水袖纏住的瞬間。
"巡演要帶這件嗎?"陳昊宇摸著袖口磨白的刺繡。陳麗君把衣服疊好塞進她懷里:"送你當紀念。"樟腦味混著雨后的青草氣,在狹小空間釀成曖昧的酒。
收工前錄ending鏡頭,薩頂頂即興彈了段《采茶舞曲》。陳麗君跟著旋律甩出水袖,柳巖舉著油紙傘伴舞轉(zhuǎn)圈。陳昊宇倚著門框輕笑,腕間不知何時多了根陳麗君束發(fā)用的紅綢帶。
"最后說句告別詞吧!"導演遞上話筒。陳麗君望著生活了二十年的劇團,檐角銅鈴正叮咚作響:"歡迎姐姐們常來聽戲。"
陳昊宇突然舉起那把灑金折扇:"下次教全本《梁?!?。"
柳巖把掉漆的盔頭扣在薩頂頂頭上:"下季節(jié)目我還來!"
鑰匙圈突然脫手飛向樂池,陳麗君躍過座椅去接。彎腰時馬尾掃過陳昊宇膝蓋,發(fā)梢沾了夜露涼津津的。
雨后的月亮爬上飛檐,把四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道具間的老唱片機突然轉(zhuǎn)動,咿呀唱著《桑園訪妻》的調(diào)子,混著漸遠的說笑聲,融進江南的夜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