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陽光如烈火般炙烤著大地,空氣中彌漫著滾滾熱浪。茂密的梧桐樹上,夏蟬不知疲倦地扯著嗓子嘶鳴,仿佛要將這酷熱的暑氣驅(qū)散。而在知青點那略顯斑駁的木桌前,葉文真正全神貫注地伏身驗算著復(fù)雜的公式。
汗水早已濕透了她的衣衫,幾縷碎發(fā)也被汗水浸濕,緊緊地黏在了她白皙的頸后。此時的她,眉頭微皺,眼神專注地盯著眼前的紙張和筆,完全沉浸在知識的海洋里。
忽然,一陣帶著薄荷清香的微風(fēng)輕輕拂過她的耳畔,帶來了一絲難得的涼意。緊接著,“咚”的一聲輕響傳來,原來是霍東磊的軍用水壺輕輕地磕碰在了桌角。那水壺的搪瓷壁泛著一層淡淡的涼意,竟鬼使神差般地貼上了葉文真因燥熱而微微泛紅的臉頰。
一瞬間,一股清涼透過肌膚傳遍全身,讓葉文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她下意識地抬起頭來,正好對上了霍東磊那雙深邃而明亮的眼眸。四目相對的瞬間,時間似乎都凝固了,只有那輕柔的風(fēng)聲和夏蟬的鳴叫在耳邊回蕩……“歇會兒?!彼笍楋w草稿紙上困頓的蠅蟲,袖口卷起露出小臂結(jié)實的線條,“縣中學(xué)老師捎來的模擬卷,你比第二名高出整整四十分?!?/p>
葉文真仰頭飲盡涼白開,水珠順著下頜滑入衣領(lǐng)?;魱|磊的眸光暗了暗,沾著槍繭的拇指抹過她鎖骨處的墨漬:“這里......沾了鋼筆水?!?/p>
窗外忽然傳來馮蕾蕾尖利的嗤笑:“喲,霍團長給資產(chǎn)階級小姐開小灶呢?”她倚著新買的鳳凰牌自行車,的確良襯衫故意解開兩顆扣子,“我爸從上海捎的復(fù)習(xí)資料,東磊哥要不要......”
話音未落,霍東磊已拎起軍綠色挎包:“走,帶你去個清靜地兒?!彼菩撵僦笱臏囟?,穿過曬谷場時驚起一片麻雀。
蘆葦蕩深處的老磨坊積著經(jīng)年的麥香,霍東磊踹開吱呀的木門,陽光從裂縫漏進來,在他眉骨投下晃動的金斑。葉文真被他突如其來的壁咚困在石磨邊,粗糲的磨盤硌著后背,心跳卻比碾麥還急。
“馮部長昨天找我談話?!彼斫Y(jié)滾動,帶著薄繭的指腹摩挲她掌心的鋼筆繭,“說給你安排了個紡織廠女工的名額?!?/p>
葉文真猛然抬頭,發(fā)梢掃過他下巴:“我要考醫(yī)學(xué)院?!?/p>
“我知道?!被魱|磊突然解開風(fēng)紀(jì)扣,古銅色肌膚蒸騰著烈日的氣息,“所以這個,你得收著?!彼麖膬?nèi)袋掏出個紅綢小包,層層剝開是支派克金筆——筆帽刻著“1977.7.7”
蘆葦沙沙作響,馮蕾蕾的自行車鈴由遠及近?;魱|磊猛然低頭,唇瓣擦過她顫抖的眼睫:“別動,有人在看?!?/p>
溫?zé)岬耐孪娫诙~文真攥緊他汗?jié)竦谋承?。馮蕾蕾的窺視被突然飛起的灰鴿打斷,顧銘洲舉著相機從葦叢鉆出:“葉同志,省報要拍組知青備考的照片?!?/p>
暗房的紅燈下,顧銘洲的定影液突然打翻。膠片上的葉文真在顯影液中浮現(xiàn),她身后的石磨上,赫然映著霍東磊未入鏡的軍裝衣角。
高考前夜,葉文真在煤油燈下縫補準(zhǔn)考證袋。窗欞忽然被石子輕叩,霍東磊翻窗而入,帶著夜露的軍裝裹住她單薄的肩:“拿著?!?/p>
那是一袋大白兔奶糖,每顆糖紙都印著“上海益民食品廠”的紅字。他粗糲的指腹劃過她熬夜泛青的眼瞼:“考場上要是心慌...”突然俯身含住她耳垂,“就想想曬谷場的草垛?!?/p>
馮蕾蕾在隔壁撕碎了復(fù)習(xí)資料。月光漏進窗縫,照見滿地碎屑中混著葉文真的準(zhǔn)考證號——那是她偷梁換柱的最后機會。
七月七日的考場蟬鳴震耳,葉文真展開語文卷的剎那,鋼筆尖突然漏墨。霍東磊在窗外巡邏的身影頓了頓,她摸出那顆融化又凝固的奶糖,在監(jiān)考員轉(zhuǎn)身時迅速含進嘴里。
甜腥在舌尖炸開的瞬間,作文題《路》的方格稿紙上,突然浮現(xiàn)出靈泉的金色紋路——那是霍東磊用血寫的生辰八字,正隨著她的筆觸化作錦繡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