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裊裊中,譚書玉的指尖深深掐進雕花木榻,鏤空金護甲在紫檀木上刮出細微的刻痕。她盯著銅鏡里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額間花鈿殷紅似血,分明是昨日熬夜看的那本《鳳棲梧》里,被三皇子一劍穿心的惡毒女配。
"小姐,該更衣了。"丫鬟捧著纏枝牡丹紋錦盒跪在腳邊,盒中金絲瓔珞項圈折射著刺目光芒。譚書玉猛地起身,十二幅月華裙掃翻案上青瓷茶盞,潑出的碧螺春在波斯地毯上洇開暗色水痕。
原著里這段描寫她記得清楚。今日是靖國公府賞花宴,譚家嫡女要在曲水回廊"失手"將庶妹推落蓮池,卻被暗訪的首輔謝凜撞個正著。正是這樁丑聞,讓謝凜找到由頭退了婚約,將譚家徹底推上絕路。
"二小姐到——"
珠簾脆響間,譚清月提著杏子紅裙裾盈盈而入。少女鬢邊垂落的珍珠流蘇隨步伐輕晃,恰似她眼角將墜未墜的淚:"長姐今日這身縷金挑線紗裙,倒比前日爹爹賞我的那匹云錦還要華貴三分。"
譚書玉拈起錦盒中的累絲金鳳步搖,冰涼金翅擦過譚清月耳際,穩(wěn)穩(wěn)簪進自己發(fā)間。銅鏡映出身后少女驟然蒼白的臉,原著里這枚步搖本該被"譚書玉"強行塞給庶妹,好坐實對方偷盜的罪名。
"妹妹若喜歡,庫房里還有十二匹蜀錦。"她轉(zhuǎn)身時廣袖帶起一陣沉水香,指尖輕輕拂過譚清月肩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只是今日賞花宴,妹妹這身素凈打扮......"尾音化作一聲輕笑,如愿看到對方藏在袖中的手攥成拳頭。
馬車駛過朱雀大街時,譚書玉撩起車簾一角。遠處宮墻朱紅如凝固的血,幾個戴枷囚犯正被押往刑部大牢。她突然想起原著描寫——謝凜每次出現(xiàn)前,總會先傳來鐵銹味的血腥氣。
"小姐當心!"
驚呼聲與馬匹嘶鳴同時炸響,譚書玉在劇烈顛簸中抓住車窗。錦緞車簾被劍風(fēng)掀起,寒光擦著她咽喉掠過,深深釘入車壁。透過那道縫隙,她看見玄色官服上銀線繡的獬豸在陽光下凜凜生輝。
"譚姑娘受驚了。"謝凜收劍入鞘時,劍穗上墜著的翡翠貔貅正落進譚書玉視線。原著說過,這是圣上親賜,專斬貪官污吏。
譚書玉按住狂跳的太陽穴。按照劇情,此刻她該嬌叱侍衛(wèi)無禮,再含羞帶怯地邀謝凜同乘。但隔著三步之遙,她已經(jīng)聞到他袖口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今晨詔獄里剛處決了戶部侍郎。
"謝大人劍法精妙。"她扶著丫鬟的手下車,鮫綃披帛拂過謝凜握劍的手,"只是這翡翠貔貅......"蔥白指尖虛虛一點,"沾了血光,怕是要用無根水浸上三日方能祛穢。"
謝凜眸光微動,身后侍衛(wèi)倒吸冷氣的聲音清晰可聞。誰不知道當朝首輔劍下亡魂無數(shù),翡翠貔貅正是圣上特許的"先斬后奏"之權(quán)象征。
"譚姑娘對刑獄之事頗有見解?"
"不及謝大人萬一。"譚書玉笑著退開半步,露出身后臉色發(fā)白的譚清月,"不過今日賞花宴,大人這身殺氣,怕是會驚了滿園嬌花。"
直到走進靖國公府垂花門,譚書玉仍能感覺到背后如有實質(zhì)的目光。謝凜的打量像把薄刃,一寸寸刮過她脊背。原著里這場相遇本該不歡而散,但方才她故意提及"無根水",正是那本小說后期揭曉的謝凜軟肋——他母親死于雨水泛濫的汛期。
宴至中途,變故突生。
譚清月敬酒時突然打翻琉璃盞,琥珀酒液潑濕譚書玉袖口。隔著氤氳水汽,譚書玉看見庶妹睫毛上沾著的淚珠將落未落,與原著描寫分毫不差。
"長姐恕罪!"譚清月跪地時,袖中滑落的白玉鐲恰是她生母遺物。按照劇情發(fā)展,接下來會有丫鬟指認譚書玉故意摔碎玉鐲,爭執(zhí)間"失手"將人推下蓮池。
但譚書玉先一步握住那只顫抖的手:"妹妹的玉鐲倒是眼熟。"她指尖撫過鐲身細微裂痕,"上月珍寶閣報失的羊脂玉鐲,裂紋走勢與這只倒是相似。"
滿座嘩然中,譚書玉瞥見謝凜正在月洞門外駐足。她突然抬高聲音:"不過妹妹莫慌,真金不怕火煉。"說著摘下自己腕上翡翠鐲擲向石階,"若是羊脂玉,斷不會這般易碎。"
翡翠碎裂聲里,譚清月的臉色比玉石還要慘白。譚書玉在心里冷笑,原著里這個庶妹就是用贗品栽贓,卻不知現(xiàn)代刑偵課上早就學(xué)過玉石鑒定的訣竅。
變故發(fā)生在轉(zhuǎn)瞬之間。
尖叫聲從荷花池傳來時,譚書玉正在擦拭手上酒漬。她跟著人群沖到九曲橋邊,看見浮沉在蓮葉間的鵝黃衫子——正是今早為她更衣的丫鬟翠濃。
"翠濃姑娘指甲縫里有朱砂。"謝凜的聲音鬼魅般在耳畔響起。譚書玉轉(zhuǎn)頭,看見他指間捏著的帕子上沾著暗紅痕跡,"聽說譚姑娘晨起畫眉,用的正是西域進貢的辰砂?"
譚書玉望向哭得梨花帶雨的譚清月,突然想起原著這段隱藏劇情。真正的殺招在這里——翠濃指甲中藏毒,本該在爭執(zhí)間劃破她的皮膚。如今人死了,物證卻還在。
"謝大人可知朱砂遇礬會變黑?"她拔下金簪挑開死者衣領(lǐng),露出頸間淺淡瘀痕,"若是自戕,指痕該是朝內(nèi),可這指印..."簪頭點點外翻的痕跡,"分明是被人從身后扼住。"
謝凜的瞳孔驟然收縮。這個動作讓他官服上的獬豸紋跟著晃動,仿佛神獸要破衣而出。譚書玉趁機湊近他耳邊:"大人不妨查查翠濃右手指甲,行兇之人慣用左手,可不會注意這些小細節(jié)。"
晚風(fēng)送來荷香陣陣,譚書玉看著謝凜命人將尸體抬走。轉(zhuǎn)身時,她"不慎"踩到謝凜衣擺,在他扶住自己瞬間,果然瞥見他袖中露出一角的暗冊——那上面密密麻麻記載的,正是譚家這些年的罪證。
"大人小心。"她借著起身動作,蔻丹染就的指甲輕輕劃過暗冊封面,"這冊子若是沾了血,可不好向圣上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