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意的指尖在虛空中徒勞抓握,意識如同墜入墨色深潭的琉璃盞,被濃稠的夢境黏液層層裹縛,每一次掙扎都讓下沉的速度愈發(fā)失控。
床頭柜上的書籍突然扭曲成詭異的弧度,鉛字如掙脫囚籠的墨蛇,鱗片般簌簌剝落,順著她微張的唇齒蜿蜒滑入喉間。那些晦澀的長句在血管里凝結(jié)成冰冷的鐵鏈,在太陽穴處瘋狂絞緊,機械齒輪的轟鳴震得腦髓幾乎沸騰。她拼盡全力想要沖破這意識的桎梏,可眼皮卻似被千鈞玄鐵墜著,連一絲縫隙都難以撐開,視網(wǎng)膜上跳動的文字殘影如同不滅的幽冥鬼火,在混沌中循環(huán)灼燒。?
當最后一頁泛黃書頁如瀕死的蝶翼緩緩闔上,周遭空間驟然扭曲震顫。
書脊處噴涌出墨色漩渦,貪婪吞噬著所有光線,燙金的書名化作尖銳的芒刺,徑直刺入她的太陽穴。剎那間,這座由文字構(gòu)筑的虛幻城堡轟然崩塌,鉛字暴雨傾盆而下,紙張碎裂的簌簌聲裹挾著金屬摩擦的銳響,無情灌入她的耳膜。一股無形巨手死死攥住她的手腕,仿佛被書中某個暴戾的存在拽住命運絲線,強行拖離這片文字煉獄。
失重感如潮水將她淹沒,直到現(xiàn)實世界的冷光如利刃般刺痛雙眼,她仍能聽見書頁翻卷的回響在耳畔縈繞,那些未讀完的句子化作幽靈,在剛復(fù)蘇的意識里盤桓不去。?
緩過神來的勝意顫抖著撫過燙金書脊,皮革封面的紋路像細小的荊棘,硌得掌心發(fā)麻。
當泛黃扉頁在眼前展開,奇跡發(fā)生了 —— 那些曾經(jīng)冰冷如鐵的鉛字,此刻竟褪去疏離,橫豎撇捺間流淌著熟悉的溫度,恍若久別重逢的故人。油墨的清香縈繞鼻尖,這些文字像是早已鐫刻在她的靈魂深處,只待此刻破繭重生。?
"我... 我看懂這些文字了?" 勝意瞪大眼睛,瞳孔里翻涌著驚濤駭浪。自幼生長在重男輕女的樊籠里,家里哪怕偶有閑錢,綾羅綢緞必先為大哥裁衣,她只能在灶間燒火、后院洗衣。
那些偷撿的殘頁總被母親劈手奪走,斥罵聲 "女子無才便是德" 至今猶在耳畔回響。如今這般奇遇,怎能不讓她又驚又疑??
"不必謝我,這是你應(yīng)得的。"?
突兀響起的機械音驚得勝意如驚弓之鳥,她慌亂地左顧右盼,后頸寒毛根根倒豎。盡管早已心知肚明,這是神秘系統(tǒng)的聲音,但每次冷不丁響起,仍會驚出她一身透骨冷汗,后背的衣衫瞬間被冷汗浸透。她不知道還要經(jīng)歷多少次這般驚心動魄,才能習(xí)慣這如影隨形的神秘存在。
勝意的指尖如探尋古跡的游絲,沿著鉛字凹陷的溝壑一寸寸摩挲。那些曾隔著銅墻鐵壁般的陌生符號,此刻竟化作她血脈里奔涌的溫?zé)?,在掌下泛起細微的震顫?/p>
她顫抖著用食指蘸起那滴晶瑩,在濕潤的紙面上輕輕上挑 —— 這一挑,挑破了蒙在心頭二十年的霜雪,挑開了 “女子無才便是德” 的枷鎖,讓禁錮的靈魂如破繭的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