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看著璀璨的星空，小燕子覺得這樣寧靜的時刻，似乎已經很久沒有擁有過了。突然有了傾訴的欲望，她的那些事在皇宮里，除了皇后娘娘，容嬤嬤和晴兒，不會有人關心。

“那你想聽聽我的故事嗎？”小燕子的眼里突然升起了一股哀愁。

傅文昌并不知道小燕子有什么樣的過去，蕭劍只告訴他小燕子是來揚州散散心，過段時間就會接她走。這一天的相處，傅文昌覺得小燕子是一個豪爽，大大咧咧的女子，和現(xiàn)在滿眼傷心的樣子實在是截然相反。

“當然，如果你愿意說，我洗耳恭聽。”傅文昌溫柔地說道。

小燕子笑了笑，眼前的男子果然是一個傾訴的好對象。隨即開始了講述：

“我以前只是個孤女，從小就沒有親人，經歷了各種顛簸，才長大成人，一直過著居無定所的日子。后來我認識了柳青柳紅，他們帶我一起在街頭賣藝賺錢，而且我們還養(yǎng)活著大雜院幾十口人。雖然窮，每天都要為了那些碎銀子奮力表演，但是我從來沒有覺得苦，真的，那時候的我真的特別快樂。”小燕子說起大雜院，眼里都是笑意。

傅文昌看著這樣的小燕子，他沒想到原來以前她過得這么苦，可是看到她的眼神，他又覺得，似乎這段日子對小燕子來說確實是段快樂的記憶。

傅文昌輕輕點了點頭，示意小燕子繼續(xù)說下去。

“后來，我認識了紫薇，我和她結拜了，可是她竟然是皇上的女兒，她來京城就是要認皇上這個爹的。我自告奮勇地替她翻圍場送信物，結果被那個人射了一箭?！毙⊙嘧拥穆曇粲行┑统?，但眼神依舊堅定。

“醒來之后我突然從街頭賣藝的小姑娘變成了格格。你能想象嗎？那種巨大的變化，讓我一時間難以適應。我知道，皇上是誤以為那些信物是我的了，他以為我是他的女兒?！?/p>

傅文昌聽完，不禁感嘆道：“原來，那兩位民間格格就是你和你的結拜姐妹？”民間哥哥的故事當時天下皆知。

“我們這么出名嗎？”小燕子哈哈笑道。

“確實出名，我倒是沒想到，你竟然是格格?！?/p>

“是啊，不過我是假的，紫薇才是真的?！毙⊙嘧有α艘宦?，“皇阿瑪仁慈，得知真相后還保留了我格格的稱號，把我當女兒一樣疼愛?！?/p>

“那后來呢？”他輕聲問道，想了解更多她在皇宮里的生活。

“后來，我和紫薇一起在皇宮里生活。雖然身份有了改變，但我依舊是那個愛自由、愛冒險的小燕子?！彼ｎD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絲懷念?！拔覀兺低捣抛吡嘶拾?shù)南沐锬?，她是回部的公主，因為家族的使命被迫嫁給皇阿瑪，她每日都以淚洗面，我本身就是向往自由的人，所以實在不忍她在皇宮里蹉跎。后來皇阿瑪判我們殺頭，我們不得已，便開始了逃亡。再后來皇阿瑪后悔了，他親自跑來南陽接我們回去，我們被他感動得不知所措。”

“這聽起來像是童話故事一樣，”傅文昌感慨地說道，“沒想到，當今皇上還有這樣的柔情?！?/p>

小燕子輕輕點了點頭，眼里閃爍著復雜的情感，“是啊，那段時間我們在外面四處躲藏，雖然艱辛，但也讓我看到了許多不一樣的風景?；拾斢H自來接我們的時候，我真的很意外，也很感動。”

傅文昌微笑著說道：“聽你這么說，你們經歷了很多波折，但最終還是回到了皇宮。這種父女之情真是難能可貴?！?/p>

“是的，那時候的皇阿瑪還很疼愛我。”小燕子繼續(xù)說道，“回到皇宮后，皇阿瑪給紫薇和爾康，我和永琪賜了婚?！?/p>

傅文昌心里驀然一驚：“賜婚？永琪難道是當今的榮親王？”

“是，沒想到吧。我竟然嫁的是皇阿瑪最愛的皇子?！?/p>

傅文昌此時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明明才和小燕子認識了一天。在聽到她已經成婚時，心里的落寞是怎么來的？他又突然想起，后來的榮親王又娶了一個江南女子，難道？難怪小燕子要出來散心。一時間傅文昌又開始心疼起小燕子來。

小燕子繼續(xù)說道：“我和永琪當年也算是愛得轟轟烈烈。他為了我，可以不要宮里的榮華富貴，和我一起逃亡，我們一起過著粗茶淡飯，擔驚受怕的日子，他也從來沒有抱怨過半分。我們的盤纏用光了，他竟然拋下他皇子的包袱和我們一起在街頭賣藝。你敢想嗎？一個皇子，還是皇阿瑪最器重的皇子，不顧面子在街頭賣藝。”

傅文昌聽到這里，心中五味雜陳。他感受到小燕子的故事充滿了波折和坎坷，但也充滿了愛與勇氣。雖然他才認識小燕子不久，卻已經被她的經歷深深打動。

“你們真的很了不起，”傅文昌由衷地說道，“能夠為了愛情放下所有，這需要多大的勇氣。”

小燕子微微一笑，眼神中透出一絲溫柔：“是啊，那段日子雖然艱難，但我們彼此依靠，相互扶持，每一天都過得特別充實?？墒恰髞?，一切都變了?！?/p>

傅文昌輕聲問道：“發(fā)生了什么？”

小燕子嘆了一口氣，繼續(xù)說道：“我們成婚后也過了兩年恩愛的生活，可是我只是一個沒有家世背景，并且沒有文化的粗魯丫頭，又怎么配得上永琪這樣的身份。皇阿瑪和老佛爺對永琪賦予重望，所以自然希望他的福晉可以是扶持協(xié)助他的人，而我，只會闖禍?！?/p>

傅文昌聽到這里，心中不禁為小燕子感到難過。他知道，在那個時代，身份和背景對于一個女人來說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所以，他們就開始對你施加壓力了？”傅文昌試探性地問道。

小燕子點了點頭，眼神黯淡下來：“是啊，老佛爺特別看不上我，總覺得我是個沒教養(yǎng)、不懂規(guī)矩的人。她一直在找機會讓我離開永琪。我也知道，我給永琪帶來了很多麻煩，但他從來沒有責怪我?！?/p>

傅文昌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輕聲說道：“那后來呢？”

小燕子深吸一口氣，繼續(xù)說道：“后來，皇阿瑪南巡，在陳家住了幾日，他們家的小女兒一下子就得了老佛爺?shù)南矚g，從那時候開始，老佛爺就計劃著要把她嫁給永琪。后來，她借著宴會，灌醉了我們所有人，把我們關進了牢房。她讓永琪娶知畫，永琪不愿意，就拿我哥哥的命交換，我能怎么辦呢？那是我哥哥啊，我只能答應。后來他們成婚了，成婚前永琪答應我，絕不和她圓房，娶她只是為了救哥哥，他只有我一個人?！?/p>

“可是后來，他們不僅圓了房，還生了兒子。我本來以為知畫溫婉端莊，是個善良單純的人，可是好幾次，我都上了她的當。可問題在于，那時候大家都不相信我了，他們都不在乎我的感受了。之前那么疼愛我的皇阿瑪當眾宣布，知畫是嫡福晉。他說，要怪就我自己的肚子不爭氣；我的好姐妹紫薇，一直勸說我接受知畫，說她年紀輕輕為了一場交易嫁給了不愛自己的人，很可憐；永琪說我狠心，勾心斗角，他說他會和知畫有很多很多孩子……突然間，之前那么愛我的人，都不愛我了?？晌颐髅魇裁炊紱]做……”小燕子眼里幾乎看不到任何色彩，傅文昌能感受到這段日子對小燕子是怎樣的煎熬。

傅文昌忍不住說道：“你想哭就哭出來吧。”

小燕子苦笑了一下：“我不想哭了，在皇宮里我已經哭夠了，雖然這段記憶并不美好，但是揚州于我而言是一個新的開始，只有真的放下過往，才能獲得新生。在宮里沒有人聽我哭訴，即便是皇額娘，晴兒。也會勸我兩句。可以一直聽我傾訴的人，只有你一個。謝謝你啊，文昌哥哥?！?/p>

“跟我還客氣什么，我這人不太會安慰人，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永琪失去你，一定會后悔的，說不定過段時間就來找你了?！备滴牟f道。

小燕子苦笑了一下，他的確是會找自己，不過不是因為有多愛自己，而是因為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亦或者說是因為愧疚。

“還是謝謝你，我覺得我現(xiàn)在好很多了，以前心情總是很沉重，今天都告訴你了，我也輕松了不少。”小燕子笑了笑。

“那就好，現(xiàn)在天有些晚了，你早點休息，我也先回去了，看到斜對面那個院子了嗎？我就住那里，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或者有什么緊急的事情，就來找我，知道嗎？”傅文昌不放心地囑咐著。

“知道啦知道啦?！?/p>

“哦。對了，明天我?guī)慊厝ヒ娨娢业锇?，他們聽說蕭劍的妹妹來了，高興得很。想見見你，盡一盡地主之誼?！备滴牟^續(xù)補充道。

“好啊?！毙⊙嘧右豢诒愦饝讼聛?，傅文昌這樣彬彬有禮，他父母也一定是好人。

兩人告別后便各自回了屋。小燕子躺在床上，回想著今天的種種事情，心里覺得異常安寧，她好久沒有這么全身心放松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