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語讖》
七月流火,汴河柳卻飄起了鵝毛雪。我蹲在石磯旁舀水,看青玉冠的倒影被柳絮攪碎成星子。他道袍下擺沾著夜露,拂塵銀穗纏著幾縷彼岸花絲——定是剛從孟婆的湯圓鋪?zhàn)映鰜怼?/p>
"姑娘的艾糍..."他遞來油紙包,指尖避讓不及碰到我腕間銀鈴,"可鎮(zhèn)得住三魂?"
鈴舌震顫的余韻里,我嗅到往生井鐵銹味。拆開油紙,青團(tuán)上竟嵌著曼珠沙華籽,殷紅如蒼梧當(dāng)年咳在雪帕上的血。
"道長這禮送得蹊蹺。"我故意將花籽抖落汴河,看漣漪驚散浮萍,"倒像是..."
柳絮突然凝成霜刃,擦著他耳際釘入老槐樹。樹皮裂處滲出金紅汁液,分明是當(dāng)年蒼梧封印勾陳用的血咒。年輕道長旋身結(jié)印時(shí),后頸曼陀羅華紋灼如烙鐵,映得滿河柳絮似往生井的魂蝶。
"別碰!"我扯住他欲探咒印的手,驚覺他腕脈跳動(dòng)的頻率與驚魂鈴?fù)l。汴河忽起濃霧,對岸湯圓鋪?zhàn)拥臒艋\一盞接一盞熄滅,孟婆的梆子聲裹著鐵鏈響蕩過來。
他反手扣住我手腕,掌心彼岸花紋蔓上我小臂:"姑娘究竟是誰?"
柳絮雪落滿肩頭時(shí),我望見他青玉冠里藏著的半截梅枝——正是蒼梧化道那日,我別在他鬢邊的那枝胭脂醉。千年陳釀的香氣混著柳絮苦,釀成句遲來的應(yīng)答:
"故人。"
河心突然炸開磷火,孟婆的湯勺舀起半輪殘?jiān)聺娤蜢F靄。月光穿透他身軀的剎那,我瞧見魂靈深處糾纏的銀線——那根我親手系在混沌星辰上的契,終究還是繞回了自己腕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