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的引擎聲比往常輕了許多。雨宮澈趴在觀星室的地板上，耳朵貼著新?lián)Q的金屬甲板。他能聽見菌絲在夾層里生長的沙沙聲，像春蠶啃食桑葉。

"別亂動。"星野綾用扳手敲了敲通風管，"昨天剛補好的隔熱層。"

少年翻過身，脖子上的鑰匙吊墜在地板上磕出輕響。三天前涂的熒光孢子有些褪色了，蘑菇工人答應今晚給他重新補漆。穹頂外的星空正在緩慢旋轉，這是方舟在穿越某個不穩(wěn)定蟲洞的征兆。

林軒抱著補給箱從走廊經過，箱子里裝滿植物宇宙送的發(fā)光苔蘚。這些苔蘚現(xiàn)在長滿了儲物艙的墻壁，晚上不用開燈也能看清標簽。監(jiān)督者飄在他身后，量子化的手指在清單上劃動："醫(yī)療組缺鎮(zhèn)痛劑，經過下個宇宙要補充。"

廚房飄來烤堅果的香氣。自從發(fā)現(xiàn)雨宮澈對孢子過敏，廚師長就把菜單換成了全物理加工食品。星野綾抽了抽鼻子："今天有松子餅。"

雨宮澈突然坐起來，鑰匙吊墜撞在金屬地板上。"你們聽！"他指著通風口，"有水滴聲。"

三人安靜下來。菌絲生長的沙沙聲里，確實混著微弱的滴答聲，像是生銹的鐘表在走動。林軒抽出匕首撬開通風蓋板，手電筒照見管道內壁凝結的水珠——泛著詭異的金屬光澤。

監(jiān)督者的發(fā)絲伸進管道取樣："是液態(tài)記憶金屬，光之存在常用的追蹤劑。"

警報聲來得比預想中快。方舟劇烈震顫時，雨宮澈剛咬下第一口松子餅。星野綾撞在培養(yǎng)架上，玻璃器皿碎了一地。林軒抓住扶手才沒摔倒，看見導航屏上的星空正在扭曲成旋渦。

"引擎過熱！"監(jiān)督者半個身子融入控制臺，"有什么東西在拖慢我們。"

觀星室的穹頂外，銀色的液態(tài)金屬正從虛空中滲出，像蜘蛛網(wǎng)黏住船體。雨宮澈撲到舷窗前，看見金屬液里浮動著無數(shù)齒輪和葉片的殘骸——都是他們之前戰(zhàn)斗過的宇宙碎片。

"坐穩(wěn)！"林軒把操縱桿推到極限。方舟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硬生生從金屬網(wǎng)里扯出半截船身。粘在船尾的液態(tài)金屬迅速凝固，變成尖銳的倒刺。

星野綾抹著額頭血跡爬起來："不能直接進蟲洞！那些刺會撕裂船體！"

雨宮澈突然扯下鑰匙吊墜："用這個！"少年把生銹的鑰匙插進控制臺備用接口，"中轉站的坐標能中和追蹤信號！"

整個方舟突然靜默了三秒。監(jiān)督者的量子身軀迸發(fā)強光，鑰匙柄上的銹跡開始剝落，露出底下隱藏的星圖。粘著船體的金屬倒刺紛紛脫落，在虛空中炸成銀色煙花。

蟲洞的出口亮起暖黃的光。雨宮澈最先看清那些光點的真容——成百上千的飛船殘骸用鐵鏈相連，組成了巨大的環(huán)形空間站。銹跡斑駁的金屬外殼上，潦草地涂畫著逆位王座的標志。

"是流浪者的營地。"監(jiān)督者調出資料庫，"七十年前失蹤的第一批反抗軍。"

docking請求剛發(fā)出，就有牽引光束纏住方舟。雨宮澈趴在舷窗上，看見穿著拼接宇航服的維修工飄過來。他們的頭盔是不同文明的制品，有個工人甚至頂著植物宇宙的食人花頭罩。

星野綾檢查著隨身醫(yī)療包："先下去三個人，其他人留守..."

話沒說完，林軒已經打開氣密門。陳舊的空氣涌進來，帶著機油的腥味和隱約的烤面包香。走廊盡頭傳來叮叮當當?shù)那脫袈?，像是用扳手演奏的音樂?/p>

營地中心是個由飛船餐廳改造的酒吧。生銹的金屬吧臺上擺著二十種語言的菜單，投影電視正在播放沒有聲音的星際新聞。戴機械臂的酒保擦著杯子："喝點什么？燃料凈化水還是苔藁啤酒？"

雨宮澈的鑰匙吊墜突然發(fā)燙。他轉頭看見墻角坐著個老婦人，披風上縫滿不同宇宙的徽章。老人面前的桌上擺著杯冷掉的茶，杯底沉著枚生銹的鑰匙——和他們帶來的那枚一模一樣。

"等了你們四十年。"老人開口時，披風上的徽章叮咚作響。她推過來一本皮質日志，封面印著林軒熟悉的編號：No.09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