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食堂的吊扇吱呀作響,卻驅(qū)不散盛夏的悶熱。
周念端著鋁制飯盒剛坐下,鄰桌的談話聲就清晰地飄了過來。
"聽說了嗎?北京那個會居然派周念去!"消化科的劉醫(yī)生把筷子拍在桌上,"老張在防疫科干了十二年,連省城都沒出去學習過!"
湯勺在周念飯盒里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
她低頭扒拉著已經(jīng)涼透的冬瓜湯,后頸冷不丁滲出細密的汗珠。
"人家可是戰(zhàn)參謀長的愛人。"麻醉科的崔護士陰陽怪氣地拖長音調(diào),"昨兒我還看見鄭主任拍她手背呢,親熱得跟父女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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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巖不知何時站在那兒,白大褂口袋里插著一支鍍金鋼筆,目光冷得像冰:"劉大夫去年把過敏性休克誤診成癲癇,是不是也該派你去進修誤診技術(shù)?"
整個食堂瞬間安靜。
劉醫(yī)生漲紅了臉,盤里的紅燒肉汁濺到雪白的領(lǐng)口上:"陳醫(yī)生這話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陳巖走到周念桌前,故意提高音量,"周醫(yī)生在縣里防治瘧疾的論文,連《中華醫(yī)學雜志》都轉(zhuǎn)載了。"他修長的手指敲了敲周念的飯盒,"某些人除了嚼舌根,還會什么?"
周念盯著飯盒里浮起的油花,胃部一陣絞痛。
陳巖此刻的維護比詆毀更令她不安。
前世他陷害自己前,也是這般當眾示好。
果然,等陳巖一離開,食堂立刻炸開了鍋。
"看見沒?陳大少什么時候替人說過話?"
"上次藥房小張被他搞大肚子,也沒見他這么維護……"
"噓——聽說周念以前就認識他……"
周念猛地站起來,飯盒"咣當"砸在桌上。
她轉(zhuǎn)身時,看見林雅倚在打飯窗口,護士帽下的栗色發(fā)絲晃啊晃,正用口型對她說著什么。
看唇形,分明是:"活該。"
防疫科的走廊上,周念抱著病歷本疾走,白大褂下擺掃過墻邊的痰盂。
轉(zhuǎn)角處突然伸出一條腿,她踉蹌著扶住墻,病歷散落一地。
"哎喲,周醫(yī)生這么著急干嘛呀?"藥房李姐假意幫忙撿紙,手指卻故意按在病歷上,"聽說你要去北京?正好幫我?guī)Ш械鞠愦宓狞c心。"
周念蹲下身,頭也沒抬:“好,就是捎帶的人有些多,我需要做個表格,到時候李姐需要預(yù)支費用和代買費就可以了。”
“???代買費?”李姐臉色一變。
她還想著坑周念一把不給錢,沒想到還有額外的費用。
“對啊,”周念起身,拍了拍衣角,“我一個有限,拿不了太多東西,到時候包袱占位子肯定要給錢,再者,但既然答應(yīng)了,不能幫了你不幫他人,還是說你和護士長說只帶你不帶她的?”
李姐像被燙到似退了回去:"那……那就算了。"
護士長可不好對付。
她慌慌張張站起來,撞翻了身后的器械車。
窗外,幾個護士正圍著公告欄指指點點,上面貼著去北京學習的紅頭文件。
周念的名字被紅筆重重圈出,旁邊畫了個丑陋的蝴蝶圖案。
"周醫(yī)生……"實習醫(yī)生小趙怯生生地遞來會議材料,"鄭主任讓我交給您的。"
材料扉頁上粘著張便簽:【別管流言,務(wù)必把這份報告親手交給軍委衛(wèi)生處李處長】。
字跡潦草顫抖,像是忍受著巨大痛苦寫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