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層時,方外山的晨鐘已撞響九聲。
三十六道朱紅綢帶自主峰垂落,在山風(fēng)里翻涌如燃燒的云霞,漫山遍野的花瓣飛舞,將方外山騰映得流光溢彩。
棠華立在主殿前的臺階上,玄色婚服金線繡著并蒂蓮紋,腰間同心結(jié)隨著呼吸輕輕晃動。
"新郎官,緊張嗎?"九光不知何時晃到他身后,酒葫蘆上都系著紅綢
"你看你,連冠帶都系歪了。"說著伸手要幫他整理,卻被棠華偏頭躲開。
棠華望著山道盡頭的薄霧,喉結(jié)動了動:"有點...但更多的是期待。"
他想起昨夜知黛隔著窗紗與他說話,燭火將她的影子投在鮫綃上,說要親手為他繡一副護(hù)膝。那時山間夜梟長鳴,他卻覺得比任何時候都安寧。
山道忽然傳來環(huán)佩叮當(dāng),十二名執(zhí)扇侍女踏著禮樂走出,喜扇上"棠""知"二字交相輝映。
十八抬花轎頂?shù)啮探瘌P凰在陽光下展翅欲飛,轎簾被一雙戴著玉鐲的手掀開,知黛身著織金霞帔邁出,鳳冠上的珍珠流蘇輕顫,將晨光碎成點點星子。
棠華快步走下臺階,掌心沁出薄汗。
當(dāng)他握住知黛微涼的指尖時,聽見她低聲說:"你的手在抖。"
聲音里帶著笑,和那日在金霞殿花園中一模一樣。
"一拜天地——"
司禮官的聲音穿透云霄,棠華與知黛并肩轉(zhuǎn)身,望著頭頂高懸的圖騰。
山風(fēng)微微卷起兩人衣擺,將滿堂賓客的祝福聲托上九重天際。
九光舉著酒葫蘆蹦到前排,酒水潑了蘇硯之一肩:"好!好!這才是我有狐族的喜事!"
源仲立在長老席首,一瞬間想到了他和姬譚音,他直覺告訴他,她一定會回來,所以他會一直等著她。
"二拜高堂——"
知黛望著主位上的老城主,眼眶微熱。
棠華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傳音道:"你喜歡的話,以后我們也可以在兗都長住下來。"話音未落,忽有清風(fēng)卷著海棠花瓣落在兩人肩頭,引得席間一陣驚嘆。
蘇硯之笑道:"此等祥瑞,足見這樁姻緣天地共鑒。"
"夫妻對拜——"
四目相對的剎那,周遭喧囂盡數(shù)褪去。
知黛鳳冠上的流蘇掃過棠華鼻尖,他聞到她發(fā)間熟悉的花香,恍惚又回到金霞殿初見那日。
"禮成!"司禮官話音剛落,九光已扯開嗓子:"開席!把我偷藏了三百年的女兒紅搬出來!"
婚宴設(shè)在有狐族主殿后的浮島上,青銅鼎烹煮珍饈,香氣混著酒香飄滿方外山內(nèi)外。
棠華端著合巹酒,聽著九光胡謅的祝酒詞,目光始終追隨著知黛。
她正被人族女修們圍著夸贊嫁衣,指尖輕撫過裙裾上的并蒂蓮刺繡,那是她母親生前為她熬了七夜才繡完的。
"這有狐族與人族的情誼,怕是要更加深厚了。"蘇硯之抿了口酒,望著席間把酒言歡的兩族修士。九光往他杯里添酒,酒杯碰撞聲清脆:"往后方外山的大門,永遠(yuǎn)向人族敞開。"
子夜時分,棠華扶著微醺的知黛穿過回廊。
月光透過雕花窗欞,在喜帳上投下?lián)u曳的竹影。他伸手去解她的鳳冠,珍珠流蘇纏住了他的手指。
"疼。"知黛眨著濕漉漉的眼睛看他。棠華慌忙松了手,卻被她拉住衣袖:"騙你的。"
"終于等到這一天了。"棠華跪坐在床邊,指尖描摹著她泛紅的眼角。燭火將兩人的影子疊在一起,在墻上繪出纏綿的輪廓。
知黛倚進(jìn)他懷里,嫁衣上的金線硌得生疼,卻比任何時候都安心:"以后,我們就真的是一家人了。"
棠華低頭吻去她鬢角的汗珠,窗外忽然飄來細(xì)雨,打在芭蕉葉上沙沙作響。
"永遠(yuǎn)都是。"
他貼著她耳畔低語,遠(yuǎn)處傳來打更鐘聲,驚起歸巢的飛鳥,撲棱棱掠過灑滿月光的琉璃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