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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簾門“嘩啦”一聲落下，將夜色隔絕在外。

修車行里處處都彌漫著機(jī)油和金屬的味道，墻上掛著的各種工具在節(jié)能燈下泛著冷光。

劉耀文把最后一個扳手掛回工具墻，便轉(zhuǎn)頭看向角落里正在清點零件的男人。

劉耀文叔，剩下的我來弄吧。

言承旭頭也沒抬，沾滿油污的手指在一本發(fā)黃的賬本上劃動著。

他看上去四十出頭，鬢角已經(jīng)有些泛白，但挽起的袖口下露出的手臂肌肉依然結(jié)實。

聽到劉耀文的話，他只是擺擺手，抓起腳邊的啤酒瓶灌了一口。

言承旭去洗澡睡覺。

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打磨金屬。

言承旭明天不是要周考嗎？

劉耀文沒動，校服外套搭在肩上，露出里面的黑色背心，而是盯著言承旭后頸上那道一直延伸到衣領(lǐng)里的疤痕。

那是他小時候就問過無數(shù)次的傷，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修車時被鐵片劃的，但長大后隨著修車這個行業(yè)接觸多了，劉耀文是越來越對這個說法感覺到懷疑。

劉耀文叔。

劉耀文突然開口，只是語氣有些怯怯的。

劉耀文我不想上學(xué)了。

話音剛落，扳手掉在地上的聲音頓時響起，在空曠的修車行里格外刺耳。

只見言承旭慢慢直起腰，轉(zhuǎn)過頭來，他的眼睛在燈光下呈現(xiàn)出一種奇特的琥珀色，像是經(jīng)歷過太多陽光暴曬而褪了色。

言承旭說什么胡話。

劉耀文我不是讀書的料。

劉耀文踢了踢地上的輪胎，試圖勸說著這個累死累活修車將自己養(yǎng)大的叔叔。

劉耀文跟你學(xué)修車不好嗎？咱們把店面擴(kuò)大，再招幾個學(xué)徒，以后還能開分店……

言承旭不行。

還沒等劉耀文說完，言承旭就打斷了他的話，聲音也突然變得鋒利了許多。

言承旭你必須上學(xué)。

說罷，空氣凝固了幾秒。

言承旭似乎意識到自己語氣太重，于是嘆了口氣，又拿起酒瓶喝了一口，想了想后，才繼續(xù)看向劉耀文語重心長道：

言承旭我答應(yīng)過你爸…要看著你考上大學(xué)，找個正經(jīng)工作。

只是聽到了這些的劉耀文卻皺起了眉頭。

關(guān)于父母的記憶早已模糊，只記得小時候跟著言承旭不斷搬家，最后在這個城市落腳，而叔叔也從不主動提起過去的事，只是說父母車禍去世了。

劉耀文如果上學(xué)真這么有用，那你為什么還在這里修車？

劉耀文突然指向樓下言承旭的小房間的方向，他房間里墻角的書柜中那可是塞滿了《基因工程原理》《分子生物學(xué)》甚至《生態(tài)學(xué)》這些與修車行格格不入的書。

面對劉耀文的質(zhì)問，言承旭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他沒有立刻回答，只是起來轉(zhuǎn)身就走向洗手池，水流聲掩蓋了他短暫的沉默。

言承旭我跟你不一樣，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他擠出一團(tuán)綠色的洗手液，用力搓揉著指縫里的油漬。

言承旭你爸…他希望你能過上更好的生活。

劉耀文盯著叔叔的背影，眼里卻滿是不甘。

水聲停了，但言承旭仍保持著那個姿勢，肩膀微微聳起，也不再說些什么，劉耀文只能換了個話題。

劉耀文上周家長會，班主任說我可以走體育特長生。

聽到這個消息，言承旭終于轉(zhuǎn)過身，濕漉漉的手在褲子上擦了擦：

言承旭你想好了？

劉耀文嗯，省隊的教練來看過訓(xùn)練，說我條件不錯。

但說到這，劉耀文卻頓了頓。

劉耀文不過需要交一筆培訓(xùn)費。

言承旭多少？

劉耀文兩萬。

言承旭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了柜臺后面，從抽屜里取出一個鐵盒，里面整整齊齊碼著現(xiàn)金。

劉耀文知道那是修車行三個月的收入。

言承旭拿去。

言承旭數(shù)出兩沓鈔票就遞了過去，只不過劉耀文并沒有接。

言承旭剩下的當(dāng)生活費。

劉耀文那店里周轉(zhuǎn)怎么辦？

言承旭我接了批二手車改裝，定金已經(jīng)收了。

說著，言承旭就把錢塞進(jìn)了他的書包里。

言承旭好好練，別辜負(fù)…

言承旭別辜負(fù)自己。

這句話像根刺，輕輕扎在劉耀文心上，他張了張嘴，最終只是點點頭：

劉耀文那我上去了。

言承旭快去睡吧。

看著劉耀文走向樓樓梯那邊，隨即二樓的鐵樓梯便發(fā)出熟悉的吱呀聲，而言承旭也關(guān)了燈，半邊臉隱在陰影里。

燈光完全熄滅，黑暗中傳來酒瓶碰撞的聲音。

待樓上傳來關(guān)門聲后，言承旭才摸黑走回房間，來到了到最里間的儲藏室，推開一堆輪胎，露出墻上的暗格。

里面靜靜躺著一把老式手槍和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兩個年輕人站在鏡頭前，其中一個依稀能看出是年輕時的言承旭，另一個與他相貌相似的男人摟著他的肩膀，而言承旭則是穿著印有"SD-11"字樣的黑色夾克。

言承旭的手指撫過照片，在另一個年輕人的臉上停留片刻，然后他取出最下面的一張泛黃報紙，頭條赫然是《疑似黑幫火拼致63死 更有多人下落不明》。

言承旭對不起，哥。

他對著照片輕聲說，聲音哽咽。

言承旭我可能找不到她了……

窗外，一輛黑色摩托車無聲駛過，車燈在修車行的招牌上一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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