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門前，藏海牽著韁繩，抬頭仰望著這座宏大的建筑，他似乎瞧見了朱漆金瓦的宮墻，瞧見了帝王將相，達官顯貴，衣香鬢影，人流如云。

他們只是這座輝煌都城的過客，都會有死去的那一天。

只是有的人青史留名，有的人遺臭萬年，更多的則是渺小如塵埃，一陣風散去，他們也隨之湮滅在歷史的長河中。

清歡帶上面紗，從馬車中出來，一身青衣，雖比不得在清泉鎮(zhèn)的衣衫料子，但誰讓他們眼下還得扮豬吃老虎呢，只能暫且忍著了。

“終于是到了?！鼻鍤g走到他身邊，與他并肩站著，輕聲嘆息道。

“是啊，終于回來了?！?/p>

藏海的神情堅定，他偏頭看向清歡，若說從前他是抱著必死之心，想要重新踏入這座城，那如今他只想了結這一切的恩怨，與她一起，活著離開這里。

往后天高海闊，總會有他們容身之處。

“歡兒，你有想過，以后想要做什么嗎？”他伸手牽著清歡，一手握著韁繩，朝著城中走去。

“以后？”清歡露在外面的眼珠子，眨巴了兩下，忽地有些迷茫。

她沒有想過啊，她只想證明父親的清白，只想要他一滴情人淚，只是想看看他究竟要如何報仇。

往后？她一個妖，怎么會知道凡人的一生，到底要如何過活？

“沒有想過，你呢？”清歡偏著頭去看他，見他眼底閃著光，溫柔地看著自己，清歡只覺得自己實在害人不淺。

“等到一切結束的那天，我再告訴你。”

眼中的淚光被他隱去，他知道自己貪心，也知道踏入這座城，就如同入了無間地獄，想要活著，很難，但他還是想要試一試。

“來來來，各位客官，初到京城，枕樓是一定要逛的，京城秘聞，朝著秘聞......”路邊傳來小二的吆喝，人群不由得朝著枕頭方向涌去。

清歡的眼神掠過不遠處停著的一輛馬車，指著左前方的枕樓他說道：“好呀，不過眼下還是吃飯重要，我看那家就不錯，不如我們就去那兒吧？”

藏海方才雖然在和清歡說話，但招攬客人的小二說了些什么，他還是聽清楚了的。

“客官，吃飯還是聽戲?。砍院韧鏄?，我們枕樓應有盡有，包您滿意?！毙《f著就上手從藏海手中接過韁繩，十分熱情地與他道：

“公子和夫人想必是初到京城吧？我讓人領你們進去？馬車我給你停到后院去?！?/p>

清歡的眼神帶著些旁人看不懂的深意，從小二臉上掃過，嘴角微微翹起：“不用了，我們自己逛逛?！?/p>

她說罷拉著藏海就朝著枕樓里邊走去，此時已近黃昏，夜幕降臨，樓內卻燈火通明，雕花燈籠在絲綢帷幔間流轉光影，檀木案幾上青瓷茶盞氤氳著熱氣，散發(fā)著淡淡的茶香。

人聲，鼓聲，絲竹之聲，相映成趣。

一進門就能看到了最顯眼的位置，樓中央的天井下，用于表演的舞臺上，正演著八公子的寫的戲。

“走，我們去樓上看看?！?/p>

清歡像極了沒見過世面的市井小民，拉著藏海沿著樓梯往樓上去，卻在與小廝錯身時，撞翻了茶盞。

“歡兒?！辈睾Ｏ乱庾R地將清歡拉到身邊，幫她拍去手臂上的水漬：“有沒有被燙傷？”他關切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