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光褪去時，蘇晚的視網(wǎng)膜還殘留著青銅齒輪的殘影。實驗室穹頂垂下的鎖鏈紋路在金屬地面投下蛛網(wǎng)般的陰影，那些陰影隨著頭頂逆向旋轉(zhuǎn)的沙漏不斷變換角度。她的左手已經(jīng)完全結晶化，透明皮膚下七塊記憶碎片正隨著呼吸頻率明滅。

"六分四十二秒。"

機械合成的倒計時從四面八方壓來。蘇晚踉蹌著站穩(wěn)，結晶化的左腳在地面拖出細碎火花。懸浮在實驗室中央的沙漏裝置被七道鎖鏈纏繞，每道鎖鏈都延伸向不同顏色的記憶碎片空間。最近的那道藍色鎖鏈突然繃直，王面十八歲的虛影在鎖鏈盡頭閃爍。

"別碰地面液體。"

虛影的聲音比往常更微弱。蘇晚收住即將踏出的右腳，發(fā)現(xiàn)看似平整的金屬地面上，幾不可見的金色液體正組成迷宮般的紋路。她的犬齒無意識磨過下唇——這是王面思考時的小動作。

沙漏上層的金霧流動突然加速。倒計時跳到六分三十秒時，最近處的記憶碎片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二十五歲的王面正在時間之神面前簽署協(xié)議，鋼筆尖在皮紙上拖出細小的血珠。

"載體耐受性實驗自愿同意書..."蘇晚念出投影邊緣浮現(xiàn)的標題，結晶化的手指擦過自己鎖骨——同樣的位置，她的皮膚正在浮現(xiàn)與協(xié)議簽名處完全相同的鎖鏈圖案。

王面虛影突然劇烈閃爍。"走液體迷宮的對角線。"他的聲音變成五歲時的童音，"晚晚，要數(shù)清腳步。"

第一道時間亂流從右側襲來時，蘇晚正踏在第三塊沒有液體的金屬板上。淡金色的風刃擦過她耳際，削斷幾縷發(fā)絲。斷發(fā)在半**然結晶，叮叮當當落進地面液體，激起一圈波紋。那些波紋擴散到沙漏底部時，倒計時突然少了十五秒。

"操。"蘇晚的右手握緊青銅小刀。刀柄上的血契刻度正在發(fā)熱，第七道刻度已經(jīng)沒入她的掌紋。六分整的機械提示音里，第二道虛影從橙色鎖鏈中浮現(xiàn)。這次是二十歲的王面，白大褂后背滲著血。

"每次亂流會加速時間。"他的虛影比前一個更透明，"但如果你..."

第三道亂流截斷了話語。蘇晚翻滾著避開，結晶化的左臂撞在裝置基座上。疼痛像電流般竄過脊椎，卻讓鎖骨處的鎖鏈紋路短暫清晰——那些紋路與沙漏鎖鏈的咬合完全一致。

"...逆向契約。"二十歲王虛影的殘音飄過來。他的手指向蘇晚胸前，那里有塊記憶碎片正發(fā)出灼熱紅光。沙漏突然傾斜，上層金霧像被無形之手攪動，形成微型漩渦。

五分二十秒。蘇晚的呼吸開始困難。結晶化已經(jīng)蔓延到右胸，皮膚下的齒輪轉(zhuǎn)動聲越來越響。她盯著液體迷宮最后的對角線——那里需要連續(xù)跨過三塊間隔超過一米的金屬板。

"能接住我嗎？"問的是十八歲王面的虛影。

虛影沒有回答，只是突然解體成無數(shù)光點，鋪在需要跨越的路徑上。蘇晚躍起的瞬間第四道亂流從下方襲來。光點組成的緩沖層被割裂，她的膝蓋重重磕在最后一塊金屬板邊緣。順著小腿流進地面液體，這次倒計時沒有加速。

"因為是我的血..."蘇晚突然明白過來。抹了把膝蓋，將血涂在青銅小刀上。刀身震顫著發(fā)出嗡鳴，與沙漏鎖鏈產(chǎn)生共振。四分十五秒提示音里，第五道虛影從紫色鎖鏈走出——是穿著病號服的二十五歲王面。

他的虛影直接抓住蘇晚持刀的手。"刺這里。"帶著禁閉室編號的手指點在她鎖骨鎖鏈紋路的中心點，"但要數(shù)到七再拔刀。"

沙漏上層的金霧只剩三分之一。蘇晚的右手開始顫抖，結晶化正從向脖頸爬升。她盯著王面虛影的眼睛——那里面的情緒與值班室監(jiān)控里練習口型的身影重疊。

"為什么是七？"

"因為第六與第七次心跳之間..."虛影的聲音突然摻入機械雜音，"...有0.7秒的時差..."

三分整的警報聲炸響。整個實驗室的齒輪星座開始錯位，懸浮的金屬碎片像暴風雪般旋轉(zhuǎn)。蘇晚蜷身躲在裝置后方，看見二十歲王面的虛影正在亂流中收集記憶碎片。他的動作嫻熟得令人心驚，仿佛重復過無數(shù)遍。

"你早就知道會這樣？"

虛影把碎片按進她胸前的結晶化區(qū)域。灼痛讓蘇晚眼前發(fā)黑，但隨之涌入的畫面更讓她窒息——七年前的時間之神實驗室，年輕王面簽完協(xié)議抬頭時，穹頂?shù)挠^測窗突然映出未來蘇晚持刀的身影。

二分三十秒。結晶化蔓延到了下巴。蘇晚用青銅小刀劃開左手腕，讓血滴在最近的鎖鏈上。鎖鏈發(fā)出重負的吱呀聲，但沙漏的旋轉(zhuǎn)速度確實減緩了。十八歲王面的虛影趁機沖過亂流，將更多記憶碎片塞進她手里。

"看仔細。"他的虛影開始消散，"每次重置前..."

碎片里的畫面是午夜值班室。王面對著監(jiān)控鏡頭反復練習口型時，右手始終按在抽屜里的染血紐扣上。蘇晚突然意識到——那枚紐扣是她穿越第一天病號服上缺失的那顆。

"...都在修改契約條款。"

最后半句話被亂流撕碎。整個實驗室開始傾斜，沙漏鎖鏈一根接一根崩斷。蘇晚在劇烈震動中爬向中央裝置，青銅小刀在地面刮出長長的火花。當?shù)褂嫊r跳到一分整時，她終于看清鎖鏈紋路與自己皮膚圖案的差異——那些看似束縛的紋路，實際上是精密至極的解鎖圖譜。

"王面你他媽..."結晶化已經(jīng)覆蓋到鼻梁，蘇晚的聲音帶著金屬震顫，"...把自己做成了鑰匙孔？"

四十五秒。她舉起青銅小刀，刀尖對準自己鎖骨中央的鎖鏈節(jié)點。二十歲面的虛影突然從背后抱住她，這個擁抱讓最后三塊記憶碎片自動歸位。蘇晚在碎片里看到自己從未注意的細節(jié)——每次王面說"別數(shù)到七"時，他的舌尖都有新鮮咬痕。

三十秒。沙漏上層的金霧即將流盡。蘇晚將小刀刺入皮膚三毫米，結晶化的裂縫里突然涌出金色霧氣。那些霧氣組成327個王面虛影，每個虛影的右手小指都延伸出光鏈，纏繞住時間之神的沙漏裝置。

"現(xiàn)在數(shù)到七。"

所有虛影同時開口。蘇晚的刀又推進兩毫米，聽到金屬碎裂的脆響。倒計時停在七秒，實驗室突然陷入絕對靜止。她的指尖碰到最后一塊記憶碎片，里面二十五歲的王面正在銷毀監(jiān)控錄像，而鏡頭邊緣的玻璃反光里——

——是正在刺向自己心臟的蘇晚，以及王面唇角那抹如釋重負的笑。

（抱歉，最近在找工作，更新的就比較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