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yè)后，我和照顧我四年的女友結(jié)束了戀愛關(guān)系。

那天，我們在青島最后一次看海。她站在海邊巖石上，風吹亂了她的頭發(fā)。我?guī)状蜗肷锨皫退?，但都在半途停下了腳步。她距離我，距離我的掌心那么近，又那么遙遠。最終，我只是安靜地站在她身后，像一塊無言的礁石。

分別前，我遞給她一個信封，里面是我攢下的全部積蓄。我承諾會定期還款，償清這些年她為我墊付的學費和生活費。

她卻將信封塞回我的口袋，"不必了。好好工作，以后我們各自安好。"

我在汽車站送她。她穿著那件我們一起挑選的白色連衣裙，眼神平靜，發(fā)絲柔順地垂在肩頭，整個人堅定得讓我連挽留的話都說不出口。

她徹底消失在車門后的那刻，一直想解脫的我，心里一塊石頭忽然沉了下去。

一

我換上洗得發(fā)舊的工作服，戴好安全帽，小心地爬上六米高的腳手架。施工隊長罵罵咧咧地催促著進度，我加快了手上的活?；蛟S是因為太急切，腳下一滑，半桶水泥漿灑了下去，差點砸中路過的工人。

打暑假工的第二周，我就出了差錯。得知消息，女友雨辰從學校趕來，看到我被工頭訓斥的狼狽樣子，她輕聲安慰，"賺錢重要，但你的安全更重要，不要這么拼命。"

雨辰說，"我這學期的助學金下來了，你先用著，安心復習，爭取考上大學。"我低下頭，沉默不語。

我出生在山東一個漁村，父親是漁民，母親在我十歲那年因病離世。家里只有父親和年邁的奶奶，生活的重擔壓得父親腰都直不起來。高中畢業(yè)后，我本想直接去碼頭工作，但雨辰堅持要我再復讀一年。她比我大一歲，已經(jīng)考上了青島大學，卻休學一年陪我復讀。

那時我不明白，一個城里姑娘為何對我這樣好。

"不行，這錢我不能要。"我擦掉臉上的汗水和灰塵，"你已經(jīng)為我做得太多了。"

雨辰拉著我坐在工地旁的長椅上，"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二

記憶回到六年前，我和父親出海歸來，船上滿載著一網(wǎng)鮮活的魚蝦。那天海上風浪大，回程時已是傍晚。碼頭上站著一群城里來的學生，他們舉著相機拍攝海景。

雨辰就在其中，她穿著淺藍色的校服，手持相機對準了我們的漁船。我不喜歡被人拍照，便故意背對著岸邊。

父親招呼我卸貨，我提著兩筐沉甸甸的海鮮上岸，不料踩到一塊濕滑的石頭，整個人連同魚筐一起摔倒在地。海鮮散落一地，我的臉火辣辣地疼。

周圍的游客發(fā)出驚呼，有人指指點點，有人掏出手機拍攝，但沒有人上前幫忙。

只有雨辰放下相機跑了過來，蹲下身幫我撿拾逃竄的螃蟹和魚蝦。她的校服被海水浸濕，手指被蟹鉗夾得通紅，卻依然笑著說："沒事吧？小心點。"

那是我第一次注意到她的眼睛，像海一樣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