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過后,陽光明媚。
可對踏進公司的打工人來說,渾身彌漫的只有周一慣有的沉悶與倦怠,絲毫感受不到陽光的明媚熱烈。
然而,沈默的存在卻像一片枯樹叢中煥發(fā)的新苗,周身洋溢的欣悅獨特得刺目。
況且他今天還破天荒地系了一條紅色的斜紋領(lǐng)帶,那抹跳躍的亮色在他一絲不茍的深色西裝上,格外亮眼,如同封印被撕開一道縫隙。
冷硬的輪廓柔和不少,眉宇舒展,竟隱隱透露出幾分少年意氣的明朗。
在格子間里擠滿的眼神空洞、靈魂飄搖,被工作榨得干巴巴的社畜中間,沈默反常的“容光煥發(fā)”簡直堪比稀有物種。
“喲,沈助!”一個相熟的同事擠眉弄眼地湊過來,語氣里滿是揶揄,“今兒是什么好日子呀?撿到寶了?還是......你交女朋友了!瞧給你樂的,走路都帶風(fēng)?!?/p>
沈默正抱著一摞需要江臨簽批的文件,聽見同事打趣的話,唇角微揚,露出一個諱莫如深的笑,沒有回答,徑直朝專用電梯走去。
電梯平穩(wěn)升至32層。
門開,沈默走出電梯,在過道上就著玻璃窗的影子,他抬手仔細(xì)地理了理脖頸上精挑細(xì)選的領(lǐng)帶,指腹掠過絲滑的布料,指尖仿佛還殘留昨夜細(xì)如凝脂的肌膚觸感。
眼底的笑意加深,抱著文件的手收緊,大步走向江臨的辦公室。
輕敲三下門。
里面?zhèn)鱽砟腥藧灣恋穆曇?,“請進?!?/p>
沈默推門而入。
室內(nèi)溫度偏低,整間辦公室設(shè)計高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華的城市景觀,江臨正埋首于寬大的辦公桌后,陽光勾勒出他俊朗的側(cè)臉輪廓。
沈默走到桌前,動作利落地將文件一份份攤開,整齊地鋪在江臨面前。
“江總,這是企劃部剛呈上來的項目終審文件,需要您簽字確認(rèn)?!彼謴?fù)了平日里的冷靜自持,看不出絲毫異樣。
江臨停下手上的事,拿起最上面的文件開始審閱,辦公室里只剩下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片刻,他頭也沒抬,像是忽然想起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隨口問:“昨天晚上楊媽打電話來,說夫人沒有回去,你把她送到哪兒去了,電話也沒接?”
聽見這話,沈默眉尾一挑,臉不紅心不跳地答道:“不好意思,江總,昨晚手機落在車上了。”
“夫人昨夜心情不佳,說不想回南靜安區(qū)別墅,我自作主張,將她安置在韋斯特酒店的頂級套房?!庇R的視線,沈默面色不改,眼神坦然。
“今早給夫人送換洗衣物時,她還跟我說,昨晚......她睡得很好?!?/p>
最后一句話,他說得意味深長,腦中不受控制地閃現(xiàn)清晨時分,宋薇睡眼惺忪,坐在床上茫然呆愣的樣子。
心頭最柔軟的那塊地方不受控制地塌陷下去,怎么會有人這么讓他心動,連從她身上感受到的痛都是愛。
聽見沈默說她心情不好,江臨翻頁的手一頓,沉思片刻,說:“寶格麗最近新出了一套珠寶,你去聯(lián)系一下,訂下來,親自給夫人送去?!?/p>
這是江臨慣有的手段,只要宋薇不開心,就送珠寶首飾、包包衣服,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正視過宋薇的心緒,似乎只要有錢就能解決一切問題。
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對宋薇好像失去了最初的那份純稚的愛,可奇怪的是,他仍會在她出現(xiàn)的每一刻一眼就發(fā)現(xiàn)她。
江臨以為那是習(xí)慣,畢竟十五年確實很漫長。
“好的,江總。”沈默輕聲應(yīng)下,眼底卻滿是幸災(zāi)樂禍。
是,江臨和宋薇之間有著十五年盤根錯節(jié)的過往,深厚的羈絆讓旁人望而卻步,但那又如何?
沈默心底不屑地笑了笑,怕什么,他的鋤頭也硬得很,更重要的是他足夠持之以恒。
老話說得好,沒有挖不到的墻角,只有不努力的小三。
他處心積慮,一次次將江臨的行蹤、將那些曖昧不明的痕跡,“不經(jīng)意”地透露給宋薇,難道是出于什么狗屁的道德感,看不下去江臨左擁右抱的行為?
別開玩笑了!他哪有那高尚的覺悟。
不過是因為,江臨不下去,他怎么上去呢?
在那樣的家庭,那樣的環(huán)境中長大,沈默能是什么堅強不屈的三好少年?
他只是打小就聰明,深諳偽裝之道,知道世人偏好何種面目,給自己套上一層好學(xué)生、好人的皮囊罷了。
沈默這個人,其實從內(nèi)里就爛透了,天生黑心腸。
不過有了宋薇,一切都不一樣了。
為了能靠近那束光,他愿意將骨子里的惡劣不堪死死壓在溫良恭儉的面具下。
所以,在漫長等待的時光里,他小心翼翼,滴水不漏,絕不敢讓她發(fā)現(xiàn)一絲心底瘋狂滋長的陰暗,怕嚇到她,更怕...嚇跑她。
優(yōu)秀的獵手,懂得靜待機會,追求一擊必殺。
他一直踐行得很好,昨夜,就是他盛大的豐收。
即使手段并不光彩,利用宋薇的脆弱,靠著低姿態(tài)的賣慘趁虛而入......但那又如何?
他癩蛤蟆就是吃上天鵝肉了!
銷魂蝕骨的滋味,讓他粉身碎骨也甘愿。
為此,他甚至愿意什么都不要,他可以跟她偷情,做她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只要能在宋薇的生命里占據(jù)一席之地,哪怕是最陰暗潮濕的角落,他也心滿意足。
名分、地位、世人的眼光,他統(tǒng)統(tǒng)不在意。
沈默知道自己有病,沒有一個人正常的愛會這樣扭曲,宋薇不經(jīng)意的一個眼神就能讓他飛蛾撲火,不管不顧。
需要愛嗎?
一點點就足夠,她不一定要很愛他。
所以,如果她想保持江太太的尊榮,和江臨做對默契的“豪門夫妻”,他真的一點也不介意,因為靠他的能力,毫無底蘊,不知要多少年才能達到江氏的地位。
宋薇生來就該住在云端,他不會將她拉下來,只會心甘情愿匍匐在地,做她最舒適的墊腳石。
而且,宋薇那么好,有個體面的丈夫,有個忠貞不二的情人,很過分嗎?
沈默偏執(zhí)地覺得,這一點都不過分!簡直天經(jīng)地義!
在這個男盜女娼的圈子里,她干凈得像異類,已經(jīng)夠她委屈了。
當(dāng)然,如果江臨介意......那他會很好地幫宋薇瞞著江臨,保證不讓他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