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云歌摔在青銅鏡面上時,左臂的青銅紋正順著血管往肩胛骨爬。鏡面冷得像冰,卻在他皮膚接觸的瞬間騰起血霧。蘇瑤滾落在他右側三寸,后頸傷口流出的青銅色音符在空中凝成半闕《安魂咒》。
"咳...第七根..."蘇瑤的指甲突然折斷,在鏡面刮出刺耳聲響。折斷的指甲蓋底下露出青銅色骨髓,正隨著遠處血槽琴弦的震動頻率汩汩涌出。
葉云歌撐起身子時,鏡面映出他背后站著的葉寒——那家伙鎖骨上的烙印已經完全融化,變成和他左眼一模一樣的劍紋。"血髓共鳴開始了。"葉寒的鐵鏈纏住蘇瑤腳踝,"她脊椎里的東西在刻譜子。"
李文淵的算盤珠子突然崩斷三顆。銅珠滾到鏡面中央,竟自己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狀。"不對..."他手指顫抖著按住算盤,"琴音頻率是活人的心跳,但血槽里流動的是..."話沒說完就被鎖鏈聲打斷。
黑暗里傳來咳嗽聲,每一聲都精準卡在第三顆銅珠震顫的間隙。葉云歌左眼的劍紋突然暴長,三百六十塊記憶碎片同時閃現(xiàn)——五歲的自己蜷縮在血池角落,而此刻鏡中的倒影卻穿著云隱大師的道袍。
"現(xiàn)在看清楚了?"葉寒突然拽過葉云歌的左手按在自己心口。兩人皮膚相觸的瞬間,烙印"滋啦"作響,葉云歌看到記憶碎片里的血池底部——三百六十具幼童尸骸心口都插著半截青銅劍,劍柄云紋連起來正是《安魂咒》的曲譜。
蘇瑤的瞳孔突然變成鏡面般的青銅色。她折斷的指甲深深扎進自己大腿,用涌出的骨髓在鏡面上刻出最后三個音符。"子時...三刻..."她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洞穴里傳來,"他要醒了..."
整個祭壇突然傾斜。葉云歌在鏡面滑倒時,看到自己左臂的青銅紋已經爬到脖頸——那些紋路在鏡中倒影里,正緩慢組成"甲子七"三個字。李文淵撲過來拽他衣領:"第七弦!血槽第七根弦連著蘇瑤的心脈!"
血槽琴弦突然同時繃直。最粗的那根第七弦泛著暗紅光澤,表面浮現(xiàn)的卻是蘇瑤的血管脈絡。葉云歌的劍比思緒更快,青鋒斬向血弦時,余光瞥見蘇瑤正用折斷的指甲刺向自己咽喉。
"當!"
劍刃斬斷血弦的剎那,蘇瑤的指甲在離喉結半寸處硬生生停住。斷裂的血弦噴出黑血,那些血滴在空中就凝固成青銅珠,落地時發(fā)出類似算珠的清脆聲響。葉云歌的劍鞘卡進蘇瑤齒間——她正死死咬著自己另一只手,黑血順著嘴角往下淌。
"云歌..."蘇瑤的聲音突然恢復清明,但瞳孔里的青銅色正在急速擴散,"我后頸...有東西在..."
話沒說完就變成喉骨摩擦聲。她的右手突然反折成詭異角度,五根手指的指甲全部脫落,露出里面青銅色的指骨。那些指骨自動重組,竟在鏡面上刻出新的卦象。
葉寒的鐵鏈突然絞住蘇瑤右手腕。青銅指骨與鐵鏈相撞時迸出火星,照亮了鏡陣中央——那里不知何時多了個模糊人影,正用與云隱大師完全相同的姿勢盤坐著咳嗽。
"劍魄歸位..."李文淵的算盤突然自行解體,所有算珠懸浮著組成沙漏形狀,"他在用蘇瑤的身體當容器!"
葉云歌左眼的灼痛達到頂峰。他看見三百六十塊記憶碎片同時映出同一個畫面:云隱大師跪在血池邊,而此刻鏡中人的道袍下擺正滴著與他們摔落時一模一樣的黑血。蘇瑤的青銅指骨突然刺向鏡面,在即將碰到中央人影的瞬間——
"咔!"
鏡面裂開蛛網(wǎng)狀紋路。所有裂縫里都滲出液態(tài)青銅,這些金屬像活物般流向蘇瑤的右手,將她整條手臂包裹成青銅鞘。葉云歌撲過去抓住她左手,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青銅紋正通過相觸的皮膚往她身上蔓延。
"放手!"葉寒的鎖鏈纏住葉云歌腰部猛拽,"你想讓她變成第二個血魔容器?"
蘇瑤的左手突然反過來扣住葉云歌手腕。她的指甲不知何時重新長出,正深深扎進他掌心的烙印里。"不...是...他..."每個字都讓她的瞳孔在灰青與清明間劇烈震顫,最后那個"他"字出口時,她突然用青銅化的右手食指,筆直指向鏡中人的心口。
葉云歌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裂開的鏡面倒影里,本該只有他一個人的位置,此刻卻站著兩個身影——一個是他現(xiàn)在的模樣,另一個穿著五歲時的血衣,兩個倒影的心口都浮現(xiàn)出與懸棺尸骸完全相同的青銅劍紋。
鎖鏈聲突然從四面八方響起。三百六十塊記憶碎片同時映出云隱大師揮劍的畫面,而現(xiàn)實中裂開的鏡面正滲出帶著檀香味的血。葉云歌低頭看蘇瑤,發(fā)現(xiàn)她青銅化的右手食指仍固執(zhí)地指著鏡面,指尖對準的是——年幼那個倒影心口的劍紋。
"子時...三刻..."蘇瑤的聲音開始摻雜金屬摩擦聲,"兩個...必須...選..."
祭壇突然劇烈震動。所有血槽琴弦同時斷裂,黑血在空中凝結成巨大的"柒"字。葉云歌在震蕩中死死抱住蘇瑤,看見她徹底青銅化的右眼里,正倒映著鏡中兩個自己的身影——年長的那個左眼劍紋突然暴長,而年幼的那個,緩緩舉起了與云隱大師完全相同的起劍式。
葉云歌的瞳孔驟然收縮。鏡中兩個倒影的動作開始出現(xiàn)細微差異——年長的那個正緩緩抬起與他相同的青銅紋左臂,而年幼的血衣倒影卻保持著云隱大師的起劍式。蘇瑤青銅化的指尖突然迸出火星,在鏡面上灼出"甲子七"三個焦黑小字。
"那是你的編號。"葉寒的鎖鏈突然繃直,鐵環(huán)間隙滲出暗紅色銹跡,"三百六十個實驗體里,只有你活到甲子年第七日。"他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每個字都讓葉云歌左眼的劍紋灼燒般劇痛。
李文淵突然撲到鏡前。那些懸浮的算珠不知何時嵌進了鏡面裂縫,組成倒流的沙漏形狀。"青銅在倒流!"他的手指被液態(tài)金屬灼出青煙,"不是蘇瑤在刻譜——是那些死去的實驗體通過她在寫字!"
蘇瑤的喉骨發(fā)出齒輪卡死的聲響。她青銅化的右手突然扭曲翻轉,五根指骨"咔咔"重組為刻刀形狀,在鏡面刻出第二行字:云隱即甲子一。葉云歌的劍鞘"當"地擋住她扎向自己左眼的指骨,發(fā)現(xiàn)那些青銅正順著劍鞘往自己手腕爬。
"看血槽!"李文淵的驚呼變了調。斷裂的第七根琴弦噴出的黑血突然倒流,在空中凝成三百六十枚細針,針尖全部指向葉云歌心口。葉寒猛地拽動鎖鏈,蘇瑤的青銅手臂被扯得關節(jié)脫臼,卻仍執(zhí)拗地繼續(xù)刻字。
鏡面突然映出第三道身影。云隱大師的道袍下擺滴著黑血,枯瘦的手指正按在年幼倒影的劍柄上。葉云歌渾身血液瞬間凍結——這個動作與記憶碎片里血池邊的云隱完全重合。
"滋啦——"
蘇瑤的青銅指尖突然灼穿鏡面。裂縫中伸出無數(shù)青銅絲纏住葉云歌左臂,那些絲線上串著縮小版的幼童頭骨。最近的那個頭骨突然睜開眼,嘴唇開合間露出與葉云歌如出一轍的劍紋左眼。
"子時...三刻..."蘇瑤的聲音突然變成三百六十個童聲的合鳴。她徹底青銅化的右眼映出血槽琴弦重組的過程——每根弦都由葉云歌記憶里的尸骸脊椎骨拼接而成。
葉寒的鎖鏈突然絞碎三枚懸浮黑針。"選一個!"他暴喝時鎖骨劍紋滲出鮮血,"要么斬斷血衣倒影,要么殺了現(xiàn)在的自己!"鐵鏈甩向鏡面的剎那,葉云歌看見年幼倒影的劍尖已對準自己咽喉。
青銅鏡陣轟然炸裂。無數(shù)碎片中,葉云歌的劍同時貫穿血衣倒影與云隱虛影,而蘇瑤的青銅手臂正死死鉗住刺向他后心的第七根黑針。整個世界突然陷入絕對寂靜,只有李文淵的算珠落地聲格外清晰——三百五十九顆黑珠,一顆赤紅如新生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