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城隍廟的斷墻邊啃著冷饅頭,遠處傳來神官巡游的號角聲。碎磚硌得我膝蓋生疼,但比起三天前被神罰劈中的后背,這點疼根本不算什么。
"七夜哥,你傷口又滲血了。"蘇小暖蹲下來,手指懸在我后背衣料裂口處,沒敢碰。她袖口沾著草藥渣,身上那股金銀花的苦香混著血腥味往我鼻子里鉆。
我三口兩口咽下饅頭,銹劍"落花淚"在腰間發(fā)燙。這破鐵片子自從沾過神血,就跟活過來似的。"那群穿白袍的到哪了?"
"過了朱雀橋。"小暖突然抓住我手腕,力氣大得不像她,"你別去。上次的傷..."
我甩開她的手站起來,磚縫里鉆出的野草刮過腳踝。她仰著臉看我,睫毛在眼下投出兩道青影。我突然想起十年前我們偷供果被廟祝追打,她也是這樣拽著我,結果兩人一起摔進臭水溝。
"張狂的人埋伏在茶樓。"我故意咧著嘴笑,"等會兒你聽見打雷,就往反方向跑。"
小暖突然撲上來抱住我的腰。她頭頂剛夠到我下巴,發(fā)絲里還夾著曬干的艾草。我渾身僵得像塊門板,手懸在半空不知該往哪放。
"你要是死了,"她聲音悶在我衣襟里,"我就把落花淚熔了打鋤頭。"
神官的儀仗轉過街角,白袍下擺掃過青石板。最前面那個舉著玉如意的,就是三個月前用雷法劈死半條街的畜生。我數著心跳等他們經過肉鋪——老張頭昨天在案板下埋了火藥。
爆炸聲響起時,我劍已出鞘。銹跡斑斑的刃口綻出淡粉色光暈,像初春的桃花瓣。第一個神官的頭顱飛出去,血濺在白玉腰帶上格外刺眼。
"凡人!"白袍們結陣的速度比上次快,雷光在云層里翻滾。我左肩一麻,聞到自己皮肉燒焦的味道。落花淚突然劇烈震顫,劍柄裂開的紋路里滲出琥珀色的液體,順著我虎口往血管里鉆。
劇痛讓我跪倒在地。視野變成血紅色之前,我看見小暖舉著藥碾子沖出來,而張狂那混蛋帶著鐵手套,正把某個神官的脊椎骨抽出來當鞭子甩。
"你們..."我牙齒咬得咯咯響,劍身上的桃花紋路開始燃燒,"都他媽的...別礙事!"
落花淚徹底活了。那些琥珀色液體在我皮膚下形成枝椏狀的金線,從指尖蔓到脖頸。最后一個清醒的瞬間,我聽見自己發(fā)出非人的長嘯,而小暖的哭喊聲隔著血霧,變得像十年前臭水溝邊的蛙鳴一樣遙遠。
琥珀色的金線在我血管里瘋長,皮膚下像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噬骨頭。我聽見自己喉嚨里滾出野獸般的低吼,落花淚的劍柄已經和手掌血肉交融,那些銹跡正一片片剝落,露出底下流動的桃花色脈絡。
"七夜哥!"小暖的哭喊突然被雷聲劈碎。最年輕的那個白袍神官雙手結印,他指尖迸出的電光不是尋常青白色,而是摻著黑霧的紫。我本能地側身,那道雷卻拐著彎咬住我左腿。
劇痛讓視野瞬間清明。張狂的鐵手套正卡在某個神官咽喉處,他身后橫七豎八倒著穿白袍的尸體。"操你祖宗!"他啐出口血沫,"這幫孫子會吸人精氣!"
我低頭看自己左腿——褲管焦黑蜷曲,露出的皮膚上紫黑色紋路正往大腿根爬。落花淚突然發(fā)出蜂鳴,劍尖自動指向茶樓二樓窗口。那個舉玉如意的畜生正在捻訣,他嘴角掛著血,可白玉腰帶上的寶石比先前更亮了。
"小暖!藥碾子!"我吼出聲的同時,茶樓瓦片突然暴雨般砸下來。張狂用神官脊椎骨纏住橫梁才沒被埋,而我被落花淚拽著往前沖,劍身燙得能烙熟雞蛋。
金銀花的苦香突然濃烈起來。小暖不知何時爬到了斷墻頂上,她雙手高舉的石藥碾沾著新鮮草藥汁,正往下滴著青綠色的黏液。"接著!"她聲音抖得不成調,"接住?。?
藥碾在空中劃出弧線時,我看清茶樓窗口那畜生結的是"五雷滅頂印"。上次見他用這招,整條朱雀巷的鋪子都成了火把。落花淚突然從我手里脫出,劍尖挑飛藥碾的瞬間,琥珀色金線從我指尖暴長,在半空織成網兜住那團青色黏液。
爆炸聲震得我耳孔流血。茶樓二樓炸開的火光里,玉如意神官的白袍燒成了灰,可他那張臉在火焰中居然露出笑。我接住落花淚時,劍身上新生的桃花紋路突然全部變黑。
"不是本體..."張狂的吼叫混在建筑倒塌聲里,"這些他媽是傀儡!"
小暖從墻頭跳下來時崴了腳。我伸手去扶,卻發(fā)現她袖管里滑出半截焦黑的桃木枝——和落花淚劍身上正在腐爛的紋路一模一樣。她嘴唇動了動,沒出聲,可我看懂了那個口型。
十年前臭水溝邊,我們被廟祝逮住時,她也這樣無聲地說過:"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