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被冒犯的感覺——西門吹雪從不懼怕冒犯任何人。
那更像是……一種罕見的判斷失誤帶來的滯澀感。
他似乎……說錯了什么?
上官丹鳳誰又說過女子不配拿劍!
那帶著憤怒和委屈的、清晰的控訴還在空氣中回蕩。
西門吹雪看著那空蕩蕩的院門,方才還在眼前鮮活跳動的身影已然無蹤,只留下那碟無辜的水晶糕在石墩上兀自散發(fā)著甜香。
他張了張嘴。
喉結(jié)微不可查地滾動了一下。
他想說:并非此意。
他想說:劍道非兒戲。
他甚至想說:你方才腳步虛浮,氣息不穩(wěn)……
然而,此時此刻,院子里只剩下了他孤身一人,陪伴他的,唯有那柄透著寒意的劍。
那些近乎解釋的話語,最終只化作一絲極其微弱、連西門吹雪自己都未必察覺的氣音,消散在冰冷的劍氣之中。
他挺拔如松的身姿依舊孤絕,冰封的表情紋絲未動。
只是那雙深不見底的寒眸中,映著空蕩的院門,像蒙上了一層極其淺淡、難以捉摸的薄霧。
向來心思澄澈、劍心通明的西門吹雪,第一次體會到一種名為“啞口無言”的滯澀感。
西門吹雪緩緩垂下眼簾,目光落在那碟精致的水晶糕上。
那點心的甜香,此刻卻襯得這空曠的庭院格外冷清。
上官丹鳳幾乎是撞開的房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胸口劇烈起伏。
臉上不再是滾燙的紅,而是被怒火灼燒后的緊繃蒼白,那雙杏眼里的水光早已被倔強取代,燒得亮得驚人。
上官丹鳳女子不該學劍……女子不該學劍……
上官丹鳳咬著牙,一遍遍低聲重復(fù)著那冰冷的七個字,每重復(fù)一次,心口的憋悶和屈辱就加深一層。
想起雨夜中那幾下本能揮出的、救了自己一命的劍招……
原來在那種絕世劍客眼里,這一切都是“不該”?!憑什么?!
上官丹鳳自大狂,討厭鬼。
心里的委屈涌上來,眼眶有些發(fā)酸,又被上官丹鳳狠狠壓下。
她才不要在背后為那種人的話掉眼淚。
篤篤。
輕輕的叩門聲響起,是青衣端著藥來了。
濃郁的藥味鉆進鼻腔,上官丹鳳皺緊了眉,只覺得心口的憋悶加上這苦澀的味道,讓她胃里一陣翻騰。
就在這時,門簾微動。
西門吹雪走了進來。
他已換下練功服,一身月白常服,墨發(fā)玉簪,帶著沐浴后的清冽雪松氣,徑直走向桌邊,目光先是掃過上官丹鳳手里那碗黑漆漆的藥湯,隨即落在她緊繃的、明顯帶著余怒未消的側(cè)臉上。
房間里的空氣瞬間凝固了幾分。
上官丹鳳抿緊了唇,硬是沒看西門吹雪一眼,仿佛當他不存在,只低頭盯著碗里晃蕩的藥汁。
那抗拒和疏離的姿態(tài),比方才練劍場上的劍鋒還要銳利。
西門吹雪沉默地看著上官丹鳳,她低垂的睫毛微微顫動,緊抿的唇角泄露著倔強,整個人像一只豎起了渾身尖刺的小刺猬。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種冰冷的排斥感,比以往任何人對他的畏懼或敬而遠之都要……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