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預備鈴響起時，教室的喧鬧聲還未完全平息。雨水順著窗欞蜿蜒而下，在玻璃上劃出交錯的水痕。
“咚、咚。”
隨著兩聲輕敲，一個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抱著教案本走進教室。他推了推黑框眼鏡，目光掃過全班，聲音洪亮：
“同學們好，我是你們的班主任，吳道運?！斓莱昵?，匠心獨運’的吳道運?！?/p>
“接下來，咱們按座位順序，挨個做個自我介紹。從第一排開始?！?/p>
前排的女生紅著臉站起來，聲音像蚊子哼哼：“我……我叫林小棠，喜歡看書和畫畫……”
隨著一個又一個同學起身，教室里的氣氛愈發(fā)緊張。輪到許翊時，他懶洋洋地撐著下巴：“許翊。”
“沒了？”吳老師挑眉。
“沒了?！?/p>
哄笑聲中，張凌嶼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跳起來：“老師我補充！他是中考狀元，數(shù)學競賽全省第一，還是個表面高冷、內(nèi)心——”話沒說完，后腦勺就挨了許翊一巴掌。
眼見這一幕，同學們再也忍不住，爆發(fā)出陣陣哄笑，笑聲在教室里回蕩開來，仿佛連空氣都被染上了幾分歡樂的色彩。
輪到吳憂時，她大方地起身，脊背挺直，聲音清亮：“我叫吳憂，無憂無慮的憂。平時喜歡研究攝影，很高興和大家成為同學，希望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們都能收獲難忘的高中時光！”
金晨在座位上用力鼓掌，吹了聲響亮的口哨。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小了些，陽光透過云層，在吳道運老師轉(zhuǎn)身板書時，將少年少女們的影子拉得老長。
“最后一件事，咱們按成績互補原則排座位?！?/p>
吳道運老師合上點名冊，推了推黑框眼鏡，粉筆在黑板上敲出清脆聲響。
“理科強文科弱的，搭配文科優(yōu)理科差的，互幫互助才能共同進步?！?/p>
教室里響起桌椅挪動的吱呀聲。
“張凌嶼，物理年級前十，但英語總卡及格線……”
吳老師頓了頓，看向后排縮著脖子的金晨。
“金晨，英語演講比賽一等獎，物理卻總在及格線徘徊？你倆坐第二排?！?/p>
“老師！我抗議——”
張凌嶼剛開口，就被金晨一記眼刀截斷。
她甩了甩馬尾，抱著筆記本利落地起身。
“謝老師，保證完成任務(wù)?！?/p>
路過張凌嶼時，她還不忘補充。
“某些人要是拖后腿，英語聽寫就別想抄我的。”
“許翊，數(shù)學滿分、物理競賽金獎，但歷史分數(shù)在班級中下游。”
吳老師的目光落在后排單手撐頭的少年身上。
“吳憂，數(shù)理化穩(wěn)居中游，歷史單科穩(wěn)居年級前三。你倆坐第三排靠窗，以后歷史讓許翊多向你取經(jīng)?！?/p>
議論聲瞬間炸開。
許翊轉(zhuǎn)著鋼筆的動作未停，嘴角勾起一抹散漫的笑。
“老師這安排挺有意思?！?/p>
他起身時帶起一陣風，將吳憂桌上的草稿紙掀起邊角。
吳憂低頭去撿，耳尖泛紅，輕聲說了句。
“借過?！?/p>
兩人落座后，許翊直接把歷史課本甩到吳憂桌上。
“省得你麻煩，直接劃重點。”
吳憂看著課本上幾乎空白的筆記，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書脊。
“從古代史開始？這周要考的章節(jié)我整理了框架?！?/p>
說著從書包掏出疊得整齊的紙，上面用藍筆標注著清晰的時間軸。
張凌嶼從前排探過身，擠眉弄眼。
“喲，翊哥這么快就開始壓榨同桌了？”
“去你的?！?/p>
許翊踹了踹前排座椅，余光卻瞥見吳憂悄悄把紙往他那邊推了推，像是生怕他看不清。
教室里依舊亂作一團，其他同學還在調(diào)整座位。
金晨正揪著張凌嶼默單詞，聲音清亮。
“這個‘hesitate’，記住了嗎？別又拼成‘hesitste’！”
許翊聽著身后的喧鬧，用鋼筆敲了敲吳憂的桌角。
“發(fā)什么呆，繼續(xù)講?！?/p>
吳憂被突然的聲響驚得一顫，垂眸指著紙上的“商鞅變法”。
“這里的土地制度改革，和后續(xù)朝代的政策有關(guān)聯(lián)……”
她聲音輕柔，說到關(guān)鍵處不自覺放慢語速。
許翊撐著下巴，看似漫不經(jīng)心，實則逐字將重點記進心里。
窗外的暮色漸濃，梧桐葉的影子映在吳憂認真批注的筆記本上。
許翊突然伸手抽走她手中的紅筆。
“字太小，寫大點?！?/p>
不等吳憂反應(yīng)，他已經(jīng)在課本上圈出重點，字跡張揚得幾乎要沖出紙頁。
吳憂抿了抿唇。
默默把草稿紙往中間挪了挪。
重新拿起筆，字跡比剛才大了一圈。
她指著時間軸上的節(jié)點，輕聲說。
“秦朝郡縣制是個轉(zhuǎn)折點，它打破了之前的分封制……”
“郡縣制加強了中央集權(quán)，這點我知道?！?/p>
許翊打斷她，指尖敲了敲課本。
“但考試總愛考它對后世官僚體系的影響，這些彎彎繞繞的分析，我看著就頭疼。”
“其實可以聯(lián)系現(xiàn)實理解。”
吳憂翻開自己的筆記本，里面夾著剪報。
“你看，現(xiàn)在的行政區(qū)劃也有郡縣制的影子，這樣聯(lián)想，是不是好記一些？”
許翊挑眉，伸手抽走剪報。
“還挺會找竅門。”
他盯著剪報上的配圖，嘴角不經(jīng)意揚起。
“不過，這和歷史課本的知識點，還差了十萬八千里?！?/p>
這時，張凌嶼又轉(zhuǎn)過身來，賊兮兮地笑道。
“翊哥，你倆這一來一往的，比上課還認真！要不要我?guī)湍銈儼汛昂熇希瑺I造點學習氛圍？”
“滾?！?/p>
許翊隨手拿起橡皮砸過去，卻被張凌嶼靈活躲開。
金晨也湊了過來，看著吳憂寫滿批注的筆記本，驚嘆道。
“憂憂，你這筆記也太詳細了！難怪歷史成績這么好?！?/p>
她轉(zhuǎn)頭看向許翊，調(diào)侃道。
“許同學，跟著我們憂憂好好學習，下次歷史考試，保準讓你脫胎換骨。”
許翊把剪報扔回給吳憂，漫不經(jīng)心地說。
“能不能脫胎換骨不知道，但有人要是打擾我補課……”
他故意拖長尾音，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張凌嶼。
張凌嶼立刻舉手投降。
“得嘞！我這就安靜如雞，不打擾兩位學霸交流學術(shù)。”
說完，他轉(zhuǎn)過身去，和金晨拌起嘴來，爭論英語作文該用哪種句式更高級。
教室里漸漸安靜下來，只剩零星的討論聲。
吳憂繼續(xù)給許翊講解知識點，聲音平穩(wěn)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許翊偶爾提問，問題刁鉆又精準，逼得吳憂不得不調(diào)動全部知識儲備來解答。
窗外，最后一抹夕陽消失在地平線，晚自習的鈴聲準時響起。
吳憂合上筆記本，發(fā)現(xiàn)手心竟沁出薄汗。
許翊把課本塞進書包，起身時說。
“回家了?！?/p>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出教室，只留下吳憂對著空蕩蕩的座位，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
放學后，雨徹底停了，潮濕的空氣里彌漫著泥土的氣息。吳憂收拾好書包，發(fā)現(xiàn)許翊已經(jīng)站在教室門口等她。
“愣著干什么？”許翊瞥了她一眼，“不是說要給我補歷史筆記？去圖書館?！?/p>
“今天……今天不行?！眳菓n小聲說，“我要回家?！?/p>
“明天周末，著什么急？”許翊挑眉。
“家里有事。”吳憂攥緊書包帶，語氣堅定。
許翊盯著她看了幾秒，突然笑了：“行，那把筆記借我?！?/p>
吳憂猶豫了一下，從書包里掏出筆記本遞給他。許翊接過來隨意翻了翻，點點頭：“寫得挺清楚?！?/p>
這時，張凌嶼和金晨打鬧著經(jīng)過?！皢?，翊哥這是被拋棄了？”張凌嶼笑道。
“管好你自己?！痹S翊踹了他一腳，轉(zhuǎn)頭對吳憂說，“周一早上還你?！?/p>
“不用著急……”吳憂話沒說完，許翊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了。
出了校門，吳憂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燈陸續(xù)亮起，在積水的路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想著白天和許翊的相處，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
轉(zhuǎn)過街角，熟悉的小區(qū)出現(xiàn)在眼前。吳憂推開家門，媽媽正在廚房忙碌：“回來啦？洗洗手準備吃飯?！?/p>
轉(zhuǎn)過街角，熟悉的小區(qū)出現(xiàn)在眼前。吳憂推開家門，玄關(guān)處堆滿了運動鞋，客廳傳來游戲音效的嘈雜聲。
“姐！你可算回來啦！”
吳慮從沙發(fā)后探出頭，手里還攥著游戲手柄，“媽做的糖醋排骨快被我吃光了！”
“洗手去?！?/p>
系著圍裙的吳道運從廚房探出頭，手里還握著鍋鏟，“別聽你弟瞎說，給你留了大半盤。”
吳憂換了拖鞋，將被雨水濺濕的傘靠在門邊，瞥見茶幾上攤著吳慮的數(shù)學試卷，鮮紅的“68分”格外刺眼。吳慮正在上初中，滿分120，及格分是72，確實還差4分。
“吳慮，你數(shù)學又沒及格？”
“老姐，這不能怪我！”吳慮把游戲手柄往沙發(fā)上一扔，“函數(shù)題太難了，我腦細胞都死光了！”
“等會兒我給你講講?！?/p>
吳道運端著新出鍋的酸辣土豆絲走出廚房，“先吃飯，吃完飯好好補補?！?/p>
飯桌上，吳慮一邊啃排骨一邊八卦：“老姐，你們班真有個中考狀元??？我聽隔壁班同學說，可帥了！”
“快吃你的飯?！?/p>
吳憂耳尖泛紅，低頭扒拉米飯。
“是許翊吧？”吳道運夾了塊排骨放進她碗里，“數(shù)學和物理拔尖，但歷史成績確實需要加強?！?/p>
“爸！”吳憂急得差點嗆到，“說好了不在家里聊班上的事！”
吳道運笑著擺擺手：“好好好，不說了。不過吳慮，你可得向你姐學學，歷史成績也提一提?！?/p>
“知道啦知道啦！”吳慮不滿地嘟囔，“老姐歷史好，又不是不知道，天天念叨……”
夜里，吳憂在書桌前攤開作業(yè)本，吳慮抱著數(shù)學練習冊蹭了進來：“姐，這道題怎么解啊？我想了半小時了！”
臺燈下，吳憂耐心地講解著函數(shù)圖像，余光卻瞥見自己的歷史筆記本不在桌上。想起許翊那句“周一早上還你”，她摸出手機給金晨發(fā)消息：“你說……借別人筆記，對方會不會認真看??？”
消息剛發(fā)出去，吳慮突然指著草稿紙驚呼：“我懂了！老姐你太厲害了！以后我跟定你了！”
看著弟弟崇拜的眼神，吳憂無奈地笑了笑。窗外，月光如水，她望著漆黑的夜空，輕輕咬了咬嘴唇，心里隱隱期待著周一的到來。
夜里，吳憂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她想著許翊翻看筆記時認真的樣子，想著他那句“明天繼續(xù)”，心里泛起一陣莫名的悸動。窗外，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為這個普通的夜晚增添了一絲不一樣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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