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巨大的驚雷毫無預(yù)兆地在城市上空炸響!慘白的電光撕裂了濃稠的夜幕,瞬間將落地窗外璀璨的萬家燈火映照得一片猙獰。緊接著,瓢潑大雨如同天河傾瀉,狂暴地沖刷著巨大的玻璃幕墻,發(fā)出沉悶而持續(xù)的轟鳴。
突如其來的雷聲和刺目的閃電,讓剛剛經(jīng)歷標(biāo)記、身心都處于極度脆弱狀態(tài)的周詩雨猛地一顫!她幾乎是本能地、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更加緊密地往王奕懷里縮去,像尋求最后庇護(hù)的幼獸,身體再次繃緊。
王奕下意識地收緊手臂,將她更緊地護(hù)住。目光卻無意間掃過被閃電瞬間照亮的客廳一隅——靠近玄關(guān)的一個矮柜上,放著她平時隨手丟鑰匙和雜物的地方。
那里,在幾份財經(jīng)雜志和車鑰匙旁邊,靜靜地躺著一封信。
信封是普通的白色,上面沒有任何署名。但信封的角落,印著一個極其微小、卻無比熟悉的燙金徽記——一朵線條簡潔的鈴蘭。那是周詩雨姐姐,周詩雅生前最愛的花。王奕的心跳,毫無預(yù)兆地漏跳了一拍,隨即瘋狂地撞擊著胸腔!
一個冰冷的、被刻意遺忘的名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此刻所有溫存旖旎的假象——周詩雅。
那個曾經(jīng)在她游戲人間的劇本里,短暫出現(xiàn)過、最終卻黯然退場,甚至……付出慘痛代價的Omega。那個有著和周詩雨相似眉眼、性情卻截然不同的女人。那個……最后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手腕纏著厚厚紗布的身影。
雪松的氣息驟然變得冰冷刺骨!王奕的身體瞬間僵硬如鐵。她猛地低下頭,看向懷中依舊閉著眼、似乎因雷聲而驚懼顫抖的周詩雨。那張蒼白、淚痕未干的小臉,在此刻窗外慘白閃電的映照下,竟與記憶中周詩雅痛苦絕望的臉龐,詭異地重疊了一瞬!
所有被忽略的細(xì)節(jié),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倒灌進(jìn)王奕的腦海!
初次見面時,酒吧角落那杯突兀的牛奶……
那道手腕內(nèi)側(cè)、被她無意間瞥見的、極淡的舊疤痕……
書店里,那盒抑制劑掉落時,她眼中那份遠(yuǎn)超正常的、近乎絕望的驚慌……
她看向自己時,那總是濕漉漉的、帶著純?nèi)粺o辜和……一絲深埋眼底、難以捕捉的冷意的眼神……
還有此刻,這枚出現(xiàn)在她家里的、印著鈴蘭徽記的信封……
“轟——!”
又一聲炸雷,震得整棟樓宇仿佛都在顫抖。
王奕猛地將周詩雨從自己懷中推開!力道之大,讓本就虛弱的周詩雨踉蹌著后退幾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落地玻璃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呃……”周詩雨痛哼一聲,驚愕地睜開眼,臉上還殘留著淚痕和標(biāo)記后的虛弱,茫然地看向王奕。
王奕站直身體,周身散發(fā)著駭人的低氣壓。方才的溫存和憐惜蕩然無存,只剩下冰冷的審視和一種被愚弄的暴怒。雪松的氣息不再溫和,而是如同西伯利亞的寒流,帶著毀滅性的暴虐,在巨大的客廳里瘋狂肆虐!壓得人喘不過氣。
她一步步逼近周詩雨,皮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發(fā)出冰冷的、如同喪鐘般的叩響。窗外是狂暴的雨幕,電光一次次將她的臉映得如同修羅。
“周詩雨……”王奕的聲音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每一個字都淬著冰渣,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森然,“看著我。”
周詩雨后背緊貼著冰冷的玻璃,隔著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外面暴雨的寒意。她被迫抬起頭,迎上王奕那雙如同深淵般冰冷的眼眸。最初的驚惶和無措從她臉上褪去,如同潮水退去后顯露出的冰冷礁石。淚水還在臉上蜿蜒,但那雙小鹿般的眼睛里的水光,卻一點(diǎn)點(diǎn)凍結(jié)、沉淀,最終只剩下一種近乎無機(jī)質(zhì)的平靜,深不見底。
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王奕,眼神里沒有了絲毫的依賴、羞怯或恐懼,只剩下一種令人心寒的漠然。
“裝得真像啊?!蓖蹀韧T谒媲?,居高臨下,聲音里是壓抑不住的怒火和一種被刺傷的冰冷嘲諷,“小白蓮?呵……”她發(fā)出一聲短促而尖銳的嗤笑,伸出手,帶著極大的力道,捏住了周詩雨的下巴,強(qiáng)迫她仰起頭,露出脖頸上那兩個新鮮的、還滲著血絲的齒痕——那象征著她剛剛完成的、徹底的占有和標(biāo)記。
“周詩雅……”王奕死死盯著周詩雨的眼睛,試圖從那片深不見底的平靜中找出哪怕一絲裂縫,“接近我,討好我,裝出這副不諳世事的樣子,讓我標(biāo)記你……”她的指尖因?yàn)橛昧Χ喊?,幾乎要在周詩雨的下巴上留下淤青,“就是為了今天?為了替你那個姐姐……報復(fù)我?”
窗外的雨聲震耳欲聾,如同千軍萬馬奔騰而過。慘白的電光一次又一次地撕裂黑暗,將兩人對峙的身影清晰地投射在光滑的地面上,如同上演著一場無聲的默劇。
冰冷的玻璃緊貼著后背,那刺骨的寒意透過薄薄的衣料直抵骨髓。王奕手指的力道幾乎要捏碎她的下頜骨,疼痛尖銳而清晰。然而,周詩雨臉上所有的脆弱、茫然和痛苦,在聽到“周詩雅”那個名字的瞬間,如同被無形的橡皮擦徹底抹去。
她看著王奕,看著那雙盛滿暴怒和被背叛的痛楚、如同困獸般的眼睛。幾秒死寂的沉默,只有窗外狂暴的雨聲是背景音。
然后,周詩雨輕輕地、極其緩慢地,扯動了一下唇角。
那不是一個笑容。那弧度冰冷、鋒利,帶著一種塵埃落定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嘲弄。
“不然呢?”她的聲音響起,不再是往日那種細(xì)細(xì)軟軟的、帶著怯懦的調(diào)子,而是平直、清晰,如同冰珠砸落在玉盤上,每一個字都帶著淬毒的寒意,“王奕姐姐?!?/p>
“你以為……”她微微歪了歪頭,動作帶著一種天真的殘忍,眼神卻像淬了毒的針,直直刺入王奕的眼底,“……我是真的喜歡你嗎?”
這句話,像一把燒紅的匕首,狠狠捅進(jìn)了王奕的心臟!瞬間的劇痛讓她捏著周詩雨下巴的手指猛地痙攣了一下!
憤怒的雪松信息素如同失控的火山,轟然爆發(fā)!濃烈到幾乎凝成實(shí)質(zhì)的壓迫感排山倒海般壓向周詩雨,帶著摧毀一切的狂暴意志!空氣被擠壓得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嗡鳴!
周詩雨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蒼白,身體被這股恐怖的氣息壓得微微顫抖,幾乎窒息。但她的脊背依舊挺得筆直,緊貼著冰冷的玻璃,如同懸崖邊不肯折斷的蘆葦。那雙眼睛里的嘲弄和冰冷,沒有絲毫退卻,反而在極致的壓迫下,燃燒起一種近乎瘋狂的、玉石俱焚般的火焰。
“看著我姐姐躺在病床上,生不如死的時候……”周詩雨的聲音在強(qiáng)大的信息素壓迫下有些斷續(xù),卻更加清晰地、一字一頓地砸出來,“……王奕姐姐,你在哪里?在哪個Omega的床上?還是……在嘲笑她活該?”
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鞭子,狠狠抽在王奕的靈魂上!那些被她刻意遺忘、深埋的片段——周詩雅最后那個絕望空洞的眼神,手腕上猙獰的紗布——猛地沖破了所有自我欺騙的屏障,血淋淋地攤開在她眼前!
“住口!”王奕發(fā)出一聲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低吼,另一只手猛地?fù)P起,帶著凌厲的風(fēng)聲!她從未如此失控,從未如此想要?dú)缪矍暗囊磺校?/p>
就在那裹挾著暴怒的手掌即將摑上周詩雨臉頰的瞬間——
周詩雨一直緊貼著冰冷玻璃的左手,忽然動了。
不是格擋,不是退縮。
而是帶著一種近乎詭異的平靜,抬起,伸向王奕的頸后。
她的指尖冰涼,微微顫抖著,帶著雨水和淚水的濕意,輕輕拂過王奕后頸發(fā)際線下方、一個早已愈合、卻依舊微微凸起的、半月形的舊疤痕。
那個位置……是Alpha腺體的側(cè)后方。一道極其兇險的、差點(diǎn)致命的撕裂傷。
王奕揚(yáng)起的手,如同被無形的冰線瞬間凍結(jié),僵在了半空中。所有的暴怒、所有毀滅的沖動,在周詩雨冰涼指尖觸碰到那道舊疤的瞬間,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轟然消散!只剩下一種徹骨的、從靈魂深處蔓延開來的冰冷和……難以置信的茫然。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窗外是傾盆的暴雨,狂亂的雨點(diǎn)瘋狂敲打著玻璃幕墻,發(fā)出永不停歇的、沉悶而巨大的轟鳴,如同天地在慟哭。慘白的電光一次次撕裂黑暗,將客廳里兩個凝固的身影映照得忽明忽滅,如同兩尊冰冷的、充滿裂痕的石雕。
周詩雨的手指,依舊停留在王奕后頸那道凸起的舊疤上。那冰涼的、帶著細(xì)微顫抖的觸感,像一條冰冷的蛇,纏繞住王奕的脖頸,也纏繞住了她所有翻騰的怒火和力量。
那道疤……是很久以前了。
那時她還不是后來這個聲名狼藉、游戲人間的王奕。一個糾纏不休的、瘋狂的Alpha追求者,得不到便想毀掉。一次精心設(shè)計(jì)的“偶遇”,一條昏暗無人的后巷,淬了特殊藥物、能短暫麻痹Alpha力量的匕首……對方的目標(biāo),是她后頸最致命的腺體。
混亂、劇痛、信息素狂暴失控的灼燒感……還有自己溫?zé)岬难?,染紅了視線。是周詩雅。那個她早已拋之腦后、只是短暫交往過的Omega,不知為何出現(xiàn)在那里。像一只撲火的飛蛾,尖叫著撲上來,用自己脆弱的身軀擋在了她和那把致命的匕首之間……混亂中,那匕首偏了方向,撕裂了她頸后的皮肉,留下了這道猙獰的疤,也劃開了周詩雅擋在前面的手臂……
那之后呢?
記憶變得模糊而刺痛。王奕只記得自己狂暴的信息素和重傷帶來的混亂,只記得被趕來的保鏢架走時,視線最后掠過的是周詩雅倒在血泊中、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和她那條幾乎被割斷、無力垂落的手臂……還有她看向自己時,那雙盛滿了痛苦、不解和……一絲微弱到幾乎看不見的、絕望的希冀的眼睛。
再后來……她聽說周詩雅的手廢了,再也拿不起畫筆。聽說她精神崩潰,數(shù)次自殺……最終,徹底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里。
她給了錢。很大一筆錢。足夠周詩雅下半輩子衣食無憂。然后,她強(qiáng)迫自己忘記了。用更多的喧囂、更多的逢場作戲、更多的酒精,一層層覆蓋住那道疤和那張蒼白的臉。她告訴自己,這不過是一筆交易,一場意外。她王奕從不欠誰。
直到此刻。
直到周詩雨冰冷的手指,如同命運(yùn)的審判,再次觸碰到了這道被她刻意塵封的、象征著懦弱和遺忘的舊疤!
王奕僵在原地,揚(yáng)起的右手無力地垂落下來。周身那狂暴肆虐的雪松氣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撐,瞬間潰散、消失殆盡。只留下一種巨大的、冰冷的空洞感,從心臟的位置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看著近在咫尺的周詩雨。女孩臉上那冰冷刻骨的嘲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和……一種更深的、近乎悲涼的平靜。淚水無聲地再次從她眼角滑落,混著之前未干的淚痕,流過蒼白的臉頰,在下巴匯聚,然后滴落。
“那道疤……”周詩雨的聲音很輕,輕得幾乎要被窗外的暴雨聲淹沒,卻像重錘砸在王奕的心上,“……是為了救我姐姐留下的,對嗎?”
她的指尖,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顫抖,輕輕描摹著那道凸起的疤痕輪廓。眼神復(fù)雜得像打翻的調(diào)色盤,濃烈的恨意、冰冷的嘲諷、玉石俱焚的快意……最終都沉淀為一片深沉的、無法解讀的荒蕪。
王奕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滾燙的砂石堵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她想反駁,想否認(rèn),想說那只是場意外,想說她早就用錢買斷了所有。但在周詩雨那雙仿佛能洞穿一切虛妄的眼睛注視下,所有的辯解都顯得蒼白無力,所有的盔甲都片片剝落。
窗外的雨,下得更瘋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