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真他娘的不是時候。
我蹲在爺爺墳前,破舊的夾克衫早就濕透了,黏在身上,說不出的難受。山路難走得要命,一腳下去就是一個泥坑,現(xiàn)在褲腿上全是黃不拉幾的泥點子,看著就像剛從哪個墻角鉆出來的。
清明節(jié),別人家都是拖家?guī)Э趤砩蠅?,熱熱鬧鬧的。就我陳凡,孤家寡人一個,提著兩斤散裝燒酒和一袋子最便宜的糕點,連件像樣的祭品都買不起。
爺爺?shù)膲炦€是老樣子,孤零零地杵在半山腰,周圍的野草倒是長得挺歡實,快有人高了,也沒人來打理一下。墓碑上的字早就模糊不清,被雨水沖刷得一道一道的,就跟我這心里一樣,亂糟糟的全是道子。
我伸出手,用袖子擦了擦墓碑上的雨水和泥點子,手指摸著那些凹凸不平的刻痕。小時候,爺爺常抱著我坐在這塊碑前,給我講那些老掉牙的盜墓故事,說什么土夫子的規(guī)矩,什么尋龍點穴,什么分金定穴。那時候,我覺得爺爺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
誰知道呢,現(xiàn)在人家陳家,早就不認我這個子孫了。
“爺爺,孫兒不孝啊?!蔽疑ぷ佑悬c啞,不知道是淋雨感冒了,還是心里頭堵得慌?!敖衲陙砜茨椭荒軒н@些破爛玩意兒。您別嫌棄,等我以后混出個人樣了……”
后面的話我說不下去了?;斐鰝€人樣?我陳凡現(xiàn)在就是個笑話。被家族從族譜上除名,在城里打零工糊口,住最便宜的地下室,連頓像樣的飯都快吃不起了。還混出個人樣?能活下去就不錯了。
我掏出那瓶散裝燒酒,擰開蓋子,一股刺鼻的酒精味兒直沖鼻子。這酒 cheap 得很,但勁兒大,喝下去燒心。我猛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體順著喉嚨流下去,嗆得我咳嗽起來,眼淚都快出來了。
“他們把我從族譜上劃掉了,您知道嗎?”我對著墓碑自言自語,就好像爺爺真的能聽見一樣?!罢f是我不懂規(guī)矩,敗壞門風。呵,規(guī)矩?什么狗屁規(guī)矩!不就是嫌我沒本事,挖不到好東西,給他們丟人了嗎?”
越說越來氣,我一拳砸在墓碑上,震得手生疼。其實我知道,真正的原因不是這個。是二叔,那個偽君子,他早就看我不順眼了,覺得我礙事,怕我以后跟他兒子搶家產(chǎn)。找了個借口就把我踢出來了,真是笑死人了,陳家那點破家底,誰稀罕?
“您教我的那些東西,他們說都是些老掉牙的玩意兒,沒用了?!蔽易猿暗匦α诵?,眼淚到底還是流了下來,和雨水混在一起,順著臉頰往下淌?!翱晌矣X得您說得對,干我們這行的,最重要的是心細,是對古董的敬畏。他們現(xiàn)在都想著用高科技設備,想著走捷徑,早晚得栽大跟頭!”
我又灌了一口酒,瓶子里的酒已經(jīng)下去小半了。頭有點暈,腳下也開始發(fā)飄。我把酒瓶放在墓碑前,酒液順著瓶身往下流,很快就在地上積了一小灘,被雨水沖得七零八落。
“爺爺,說實話,我有時候真挺后悔的。要是當初我乖乖聽他們的話,跟著二叔學那些投機取巧的手段,是不是就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我嘆了口氣,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翱墒俏易霾坏桨?,每次想起您跟我說的那些話,我就覺得惡心?!?/p>
就在我轉(zhuǎn)身準備離開的時候,腳下突然一滑,整個身子向后倒去。操!我心里暗罵一聲,下意識地伸出右手撐地。
“嘶——”
手掌突然傳來一陣刺痛,好像被什么東西扎到了。我皺著眉頭,甩了甩手上的泥,低頭一看。
雨水中,地面上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反光。
我好奇心起,也顧不上弄臟衣服了,直接跪在泥地里,用手扒拉著周圍的濕土。指甲縫里很快就塞滿了泥巴,還有點疼,估計是剛才被劃傷了。
挖了沒幾下,一個青黑色的東西露了出來。不是很大,也就巴掌那么大,表面好像很光滑,上面還有一些奇怪的紋路。
我心里咯噔一下,酒醒了大半。這是什么玩意兒?埋在爺爺墳后面的?
我加快了手上的動作,把周圍的泥土都刨開。很快,一個半塊的龜甲出現(xiàn)在我眼前。
這龜甲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非銅非玉,顏色是那種很深的青黑色,上面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紋路,有點像甲骨文,但又不太一樣。觸手生涼,表面似乎還有一層油脂光澤,摸上去滑溜溜的。
我愣了半天,手里捧著這半塊龜甲,腦子有點轉(zhuǎn)不過來。爺爺墳后面怎么會有這東西?是他老人家埋在這里的?為什么從來沒聽他提起過?
陳家是盜墓世家,我從小耳濡目染,對古董也算有點眼力。這龜甲看著就不一般,絕對不是凡品。
就在我疑惑的時候,指尖突然傳來一陣強烈的電流感,就好像被高壓電擊中一樣!
“操!”我嚇得差點把龜甲扔出去。
緊接著,一股暖流從指尖迅速竄上來,順著胳膊,流向全身。剛開始還挺舒服的,就像泡在溫水里一樣。可沒過幾秒鐘,那暖流突然變成了灼熱感,像是有一團火在我血管里燒!
“?。 蔽彝吹媒辛顺鰜?,感覺血液都要沸騰了。
眼前開始發(fā)黑,耳邊嗡嗡作響。就在我以為自己要暈過去的時候,眼前猛地一亮!
無數(shù)畫面開始在我腦海里閃過——青銅器、竹簡、玉器、古墓……全都是些古物的虛影,快得讓我根本看不清。
緊接著,各種聲音也涌了進來——兵器碰撞的聲音、人的嘶吼聲、馬車行駛的聲音……亂七八糟的,就像是在打仗一樣。
“??!我的頭!”我抱著腦袋蹲在地上,感覺腦袋快要被這些聲音和畫面撐爆了。太陽穴突突地跳,好像有無數(shù)根針在扎我的腦子。
手里的龜甲越來越燙,上面的紋路竟然像是活過來一樣,開始慢慢變亮,發(fā)出微弱的光芒。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恐慌得不行,想要把龜甲扔掉,可是手就像被黏住了一樣,根本松不開。
就在我快要承受不住的時候,那些畫面和聲音突然消失了。灼熱感也慢慢退去,只剩下渾身的冷汗和劇烈的喘息。
我癱坐在泥地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感覺就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渾身都濕透了。
“他媽的……剛才那是什么……”我喃喃自語,心臟還在瘋狂地跳動。
我低頭看向手里的龜甲,它已經(jīng)恢復了剛才的樣子,不再發(fā)燙,也不再發(fā)光。好像剛才那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覺。
可是指尖傳來的刺痛感,腦袋里殘留的劇痛,還有渾身的冷汗,都在告訴我,那不是幻覺。
這龜甲……絕對有問題!
我激靈一下,突然清醒過來。不管這是什么東西,現(xiàn)在絕對不能留在這里。萬一被人看到了……
我趕緊把龜甲塞進內(nèi)袋,緊緊貼在胸口。做完這一切,我才踉踉蹌蹌地站起來,準備離開這個鬼地方。
剛走兩步,我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爺爺?shù)膲灐?/p>
這一看,我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只見剛才我挖龜甲的地方,幾株原本長得好好的野草,竟然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黃、枯萎!而且不止是那幾株,就連墳前的其他野草,也開始慢慢變黃,仿佛被什么東西吸干了生命力一樣!
“臥槽!”我嚇得頭皮發(fā)麻,差點尿褲子?!斑@到底是什么鬼東西?!”
一種莫名的恐懼涌上心頭,我不敢再待下去,轉(zhuǎn)身就往山下跑。也顧不上路滑了,深一腳淺一腳地,拼了命地往前沖。
腦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剛才那些詭異的畫面和聲音,還有那些迅速枯萎的野草。
爺爺,您到底給我留下了什么啊……
跑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再也跑不動了,我才停下來,靠在一棵大樹上大口喘氣。雨還在下,天色也有點暗了。
我看了看四周,發(fā)現(xiàn)這里離山下還有一段距離。身上又濕又冷,剛才跑得太急,現(xiàn)在感覺頭又開始疼了。
就在這時,我突然想起小時候爺爺帶我來玩過的一個地方。離這里不遠,有一座破敗的山神廟,平時沒什么人去,可以去那里避避雨,歇歇腳。
打定主意,我辨認了一下方向,拖著沉重的腳步往山神廟走去。
山神廟果然還是老樣子,破破爛爛的,門窗都沒了,里面到處都是灰塵和蜘蛛網(wǎng)。神像也缺了胳膊少了腿,看起來有點陰森恐怖。
不過不要緊,至少能遮遮雨。
我找了個相對干凈的角落,背靠著冰冷的土墻滑坐下來。終于可以歇口氣了。
我拿出懷里的龜甲,在昏暗的光線下仔細看著。上面的紋路還是那么神秘,看不出什么名堂。
“你到底是什么東西……”我小聲嘀咕著,用手指輕輕撫摸著龜甲的表面。
就在這時,左手掌心突然傳來一陣發(fā)癢的感覺。
嗯?我皺了皺眉,抬起左手一看。
這一看,我又愣住了。
只見我的左手掌心,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了一個淡金色的印記,形狀和龜甲上的核心紋路一模一樣!就在我盯著它看的時候,那個印記還微微發(fā)燙,好像有生命一樣在跳動。
我驚呆了,用右手使勁搓了搓左手掌心,可是那個印記就像是長在肉里一樣,怎么都弄不掉。
“這……這是什么?”我徹底慌了?!凹y身?胎記?還是……”
難道和剛才那個龜甲有關?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雨幕中突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不止一個人!
而且,那腳步聲正在朝山神廟的方向靠近!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這個鬼地方怎么會有人來?是上山掃墓的?不像啊,都這個點了。
我下意識地把龜甲塞進懷里,緊緊按住。然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到神像后面,躲進了陰影里。
順手從地上撿起了半截磚頭,緊緊握在手里。手心全是汗,磚頭有點滑。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我甚至能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
“……應該就在這附近了,信號就是從這里消失的?!币粋€粗啞的男聲說道。
“動作快點,天快黑了。要是被別人搶了先,有你好受的!”另一個尖利的聲音回答道。
他們在找什么?
我的心跳得更快了,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喘。緊緊貼著冰冷的墻壁,希望陰影能把我隱藏好。
腳步聲停在了山神廟門口。
“老大,要不要進去看看?這破廟看起來陰森森的。”那個尖嗓子聲音有些猶豫。
“怕什么?進去看看!萬一東西藏在里面呢?”那個粗啞的聲音說道。
緊接著,幾個人影出現(xiàn)在了門口,擋住了外面的光線。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握緊了手里的磚頭,眼睛死死地盯著門口那幾道人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