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折子的亮光把洞壁上的泥土照得一片焦黃,我弓著腰在狹窄的盜洞里往前挪,腰間的工具包蹭著土壁沙沙作響。這盜洞是老瞎子帶著人打了三天的成果,寬度剛好夠一個人勉強通過,爬得我膝蓋都快磨破了。
"狗蛋,他娘的還有多遠?老子快喘不上氣了。"身后傳來胖子甕聲甕氣的抱怨,這家伙兩百多斤的體重擠在這么小的空間里,純屬自找罪受。
"閉嘴。"我壓低聲音呵斥,耳朵仔細聽著周圍的動靜。做我們這行,耳朵比眼睛還重要。"前面就是耳室,都給我打起精神。"
我叫李狗蛋,祖宗三代都是摸金校尉。傳到我這輩雖然沒落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爺爺留下的那點本事還沒全丟。特別是他臨終前塞給我的半塊銅鏡,據(jù)說是我們李家的傳家寶,叮囑我不到生死關(guān)頭絕不能示人。
這玩意兒看著不起眼,邊緣坑坑洼洼的,鏡面也模糊不清,我揣著它在古玩市場混了三年,連五十塊都沒人愿意出。要不是爺爺說得鄭重,我早把它當(dāng)板磚扔了。
"我說狗蛋,"胖子還在后面嘟囔,"這秦始皇陵真有那么邪乎?咱們都鉆進來三里地了,連個屁動靜都沒有。"
"你懂個屁。"我頭也不回地罵道,"始皇陵外圍的防御堪比銅墻鐵壁,能讓咱們這么輕松摸到耳室,要么是前人已經(jīng)替咱們開了路,要么就是..."
話沒說完,前面突然傳來"咔噠"一聲輕響。
我渾身汗毛瞬間倒豎,猛地停下動作,右手下意識摸向腰間的墨斗線。
"咋了?"胖子的聲音帶著緊張。
"別動。"我屏住呼吸,緩慢地將火把往前湊了湊。
火光里,盜洞盡頭赫然出現(xiàn)了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方形出口,外面就是我們此行的目標——秦陵外圍的耳室。但真正讓我頭皮發(fā)麻的,是出口邊緣那些新鮮的土壤痕跡。
"有人比咱們先到了。"我聲音發(fā)沉,示意胖子和老瞎子退后,"看這土的濕度,最多不超過兩天。"
老瞎子摸索著從背包里取出一個小巧的羅盤,枯瘦的手指在盤面上輕輕摩挲。這老家伙雖然眼睛看不見,但幾十年的倒斗經(jīng)驗可不是白來的,光是憑耳朵聽風(fēng)聲,就能判斷出墓室的大小和結(jié)構(gòu)。
"東南方向有氣流,"老瞎子聲音沙啞,"不算大,頂多百十平。奇怪的是..."他頓了頓,眉頭緊鎖,"我怎么聞著有股血腥味?"
我心里咯噔一下,舉起火把探身往外看。
耳室里一片狼藉,地上散落著各種工具——洛陽鏟、工兵鏟、繩索,甚至還有半瓶沒喝完的礦泉水。最顯眼的是角落里翻倒的木箱,里面的陪葬品散落一地,全是些陶俑碎片和破損的青銅器皿。
看樣子,這伙人不僅來過,還已經(jīng)動過手了。
"他娘的,哪個不長眼的敢搶咱們的生意?"胖子頓時火了,擼起袖子就想往外沖,"看老子不廢了他們!"
"站住!"我一把拉住他,指了指地面,"你沒看見地上的血?"
胖子低頭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地面上散落著幾滴暗紅色的血跡,一直延伸到耳室中央。順著血跡望去,那里赫然停放著一具看起來格格不入的棺槨。
這棺槨樣式古樸,上面雕刻著繁復(fù)的龍紋,但材質(zhì)明顯不是秦代該有的。最蹊蹺的是,它竟然直接停放在耳室中央,連個棺床都沒有,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塞進來的。
"不對勁。"我皺緊眉頭,"秦代耳室里怎么會有棺槨?這不合規(guī)矩。"
老瞎子也湊了過來,伸出手在棺槨表面輕輕撫摸,手指過處,一層細密的灰塵簌簌落下。
"是明代的東西。"老瞎子語氣肯定,"這是萬歷年間的'七星懸棺',一般只有王侯級別才能用。但是..."他話鋒一轉(zhuǎn),聲音里帶著一絲疑惑,"這棺槨怎么會出現(xiàn)在秦始皇陵的耳室里?"
就在這時,棺槨突然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咔嚓"聲,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面挪動。
我心里一緊,下意識后退一步,握緊了手里的墨斗線。胖子也不敢囂張了,縮著脖子躲在我身后,小聲問:"狗...狗蛋,這里面不會有東西吧?"
"別他媽烏鴉嘴。"我低聲罵道,但眼睛卻死死盯著那具棺槨。
火把的光芒在墻壁上跳動,將周圍的陶俑碎片照得張牙舞爪,看起來就像是一群詭異的影子在跳舞??諝庵袕浡还蓾庵氐拿刮叮祀s著若有若無的血腥味,讓人心里直發(fā)毛。
突然,又是一聲脆響。
這一次,聲音更清晰了,明顯是從棺槨內(nèi)部傳來的。緊接著,整個棺蓋竟然開始輕微地晃動起來!
"操!"我低罵一聲,立馬掏出墨斗線,"胖子,黑驢蹄子!快!"
胖子手忙腳亂地從包里掏出黑驢蹄子,這玩意兒是對付粽子的利器,據(jù)說用黑驢血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專治各種不服。
"老規(guī)矩,"我快速交代,"我纏住它,你找機會把黑驢蹄子塞它嘴里!"
老瞎子也掏出了桃木劍,雖然眼睛看不見,但多年的經(jīng)驗讓他對危險有著敏銳的直覺,此刻正屏息凝神地聽著棺槨里的動靜。
就在我們嚴陣以待的時候,棺蓋突然"砰"的一聲炸飛開來,一股惡臭撲面而來,熏得我差點背過氣去。緊接著,一只慘白的手猛地從棺材里伸了出來,指甲又黑又長,足足有三寸!
"我日你姥姥!"胖子嚇得怪叫一聲,差點把手里的黑驢蹄子扔出去。
我沒時間跟他廢話,看準時機甩出墨斗線。這可是我們李家祖?zhèn)鞯氖炙?,用糯米混著朱砂浸過的線,對付粽子最有效。只見一道紅線如靈蛇般飛出,不偏不倚纏住了那只慘白的手。
"胖子,動手!"我大喝一聲,使勁拉緊墨斗線。
胖子如夢初醒,舉著黑驢蹄子就想沖上去。可還沒等他靠近,棺材里的東西突然猛地坐了起來!
那是一具穿著破爛官袍的干尸,臉上皮膚已經(jīng)干癟得像一張老樹皮,雙眼空洞洞的,卻隱隱泛著綠光。它被墨斗線纏著,發(fā)出"嗬嗬"的怪聲,奮力掙扎著想要掙脫束縛。
"怎么回事?"我心里咯噔一下,感覺手里的墨斗線在劇烈晃動,"這粽子勁兒怎么這么大?"
話音未落,就聽"嘣"的一聲脆響,祖?zhèn)鞯哪肪€竟然被那粽子硬生生掙斷了!
我腦子"嗡"的一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墨斗線可是爺爺傳下來的,當(dāng)年他老人家靠著這玩意兒從西夏王墓里逃出來,怎么到我這兒就不管用了?
"完了完了,這玩意兒還是個鋼筋鐵骨!"胖子哭喪著臉,舉著黑驢蹄子不知所措。
"別廢話,砸它嘴!"我咬牙喊道,同時掏出折疊鏟防身。
胖子一咬牙,將黑驢蹄子狠狠朝粽子嘴里塞去。要說這小子雖然平時不靠譜,但關(guān)鍵時刻還是有點蠻力的。那黑驢蹄子不偏不倚,正好塞進粽子嘴里。
"成了!"胖子面露喜色。
可還沒等他高興兩秒鐘,那粽子突然發(fā)出一聲怒吼,竟然硬生生把黑驢蹄子嚼碎咽了下去!緊接著,它猛地伸出手,一巴掌打在胖子胸口。
"嗷!"胖子慘叫一聲,像個破麻袋一樣飛出去,狠狠撞在墻上,頓時吐出一口鮮血。
"胖子!"我急得眼睛都紅了,舉著折疊鏟就想沖上去拼命。
"狗蛋,小心后面!"老瞎子突然大喊一聲,手里的桃木劍朝著我的方向刺來。
我心里一驚,下意識往旁邊一閃。就見一道黑影從我身后掠過,重重撞在對面的墻壁上,赫然是那具粽子!
原來這畜生竟然懂得聲東擊西,剛才那一巴掌只是虛招,真正的目標是我!
"老瞎子,謝了!"我抹了把冷汗,剛想道謝,就看見那粽子緩緩轉(zhuǎn)過身,空洞的眼睛死死"盯"著老瞎子。
"不好!"我心里大叫不好,想要提醒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那粽子猛地撲向老瞎子,速度快得像一陣風(fēng)。老瞎子雖然聽聲辯位很準,但畢竟看不見,等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粽子一掌拍在他胸口,老家伙像斷線的風(fēng)箏一樣飛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緩緩滑落。
"師傅!"我目眥欲裂,瘋了一樣沖向粽子,舉起折疊鏟就朝它腦袋劈去。
可這粽子根本不閃不避,硬生生受了我一鏟。折疊鏟砍在它頭上,只發(fā)出"當(dāng)"的一聲脆響,竟然連個白印都沒留下!
我徹底絕望了。墨斗線斷了,黑驢蹄子沒用,連折疊鏟都傷不了它分毫,這還怎么打?
就在這時,粽子突然轉(zhuǎn)過身,張開雙臂朝我撲來。一股惡臭撲面而來,熏得我?guī)子鲊I。我閉上眼睛,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然而,就在粽子即將觸碰到我的瞬間,我胸口突然傳來一陣灼熱。低頭一看,只見爺爺給我的那半塊銅鏡不知什么時候從懷里掉了出來,此刻正發(fā)出耀眼的金光!
"嗡——"
銅鏡發(fā)出一聲嗡鳴,突然脫手飛出,像一道金色的閃電,直直刺向我的眉心!
"??!"我發(fā)出一聲慘叫,感覺像是有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進了我的腦袋,疼得我差點暈過去。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旋轉(zhuǎn),耳室里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
不知過了多久,疼痛漸漸消退。當(dāng)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的景象讓我驚呆了。
整個耳室在我眼中變得透明起來,墻壁、地面、甚至連那具粽子,都仿佛成了玻璃做的。我能清晰地看見墻壁后面的通道,通風(fēng)口的結(jié)構(gòu),甚至連胖子背包里的壓縮餅干都看得一清二楚。
最讓我震驚的是,那具粽子在我眼中竟然變成了半透明的狀態(tài),體內(nèi)有一盞微弱的綠色小燈,正位于它腰間玉佩的位置。
"本命燈..."我喃喃自語,突然想起爺爺曾經(jīng)說過,僵尸體內(nèi)都有一盞本命燈,只要滅了它,僵尸就會失去行動能力。
"狗蛋!你傻站著干什么?快跑??!"胖子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看到我呆立原地,急得大喊。
我回過神來,指著粽子對胖子大喊:"胖子!砸它腰間的玉佩!快!"
胖子雖然不知道我為什么這么說,但還是下意識地抄起地上的工兵鏟,用盡全身力氣朝粽子腰間砸去。
"鐺!"
工兵鏟正中玉佩,發(fā)出一聲脆響。我清楚地看到,粽子體內(nèi)的那盞綠色小燈猛地一閃,然后徹底熄滅了。
粽子的動作瞬間停滯,保持著前撲的姿勢,緩緩倒在地上,再也不動了。
"成...成了?"胖子氣喘吁吁地看著地上的粽子,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把它解決了。
我點點頭,強忍著頭痛,快步跑到老瞎子身邊。老家伙臉色蒼白,胸口凹陷,顯然傷得不輕。我探了探他的鼻息,還有氣,但已經(jīng)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了。
"快,胖子,搭把手!"我對胖子喊道,"咱們得趕緊帶老瞎子出去找醫(yī)生!"
胖子不敢怠慢,趕緊跑過來,和我一起把老瞎子扶起來。這家伙雖然平時大大咧咧的,但關(guān)鍵時刻還是靠得住。他背起老瞎子,我在前邊開路,兩人踉踉蹌蹌地朝盜洞口走去。
就在這時,我突然感覺眉心一陣發(fā)熱,那半塊銅鏡似乎融入了我的皮膚,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印記。同時,我的視野再次發(fā)生變化,整個耳室在我眼中變得更加清晰,連墻壁里的老鼠洞都看得一清二楚。
"咚...咚...咚..."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突然從耳室深處傳來,打破了寂靜。這聲音很慢,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尖上,讓我渾身發(fā)冷。
我猛地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耳室深處的黑暗。在我的天眼通視野里,一個模糊的巨大輪廓正在緩緩移動,距離我們越來越近。
"狗蛋,你咋了?快走?。?胖子催促道,顯然沒聽到那詭異的腳步聲。
我咽了口唾沫,感覺喉嚨干澀得厲害。"胖子,"我聲音發(fā)顫,"我們可能...遇上大麻煩了。"
胖子一愣,剛想追問,那腳步聲突然變得急促起來,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朝著我們狂奔而來!
我不敢再猶豫,拉起胖子就往盜洞口沖。"快跑!別回頭!"
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仿佛有一頭史前巨獸正在追趕我們。我甚至能感覺到地面在微微震動。
"爺爺,你他娘的到底給了我個什么玩意兒..."我一邊跑一邊在心里咒罵,"還有這秦始皇陵,怎么偏偏藏著這么多鬼東西..."
我們跌跌撞撞地鉆進盜洞,身后的腳步聲似乎就在耳邊響起。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出去,也不知道老瞎子的傷勢能不能撐到醫(yī)院。我只知道,從銅鏡融入我眉心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徹底改變了。
而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