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xùn)練基地的平靜被一封措辭嚴厲的官方郵件徹底打破。郵件來自國家體育總局人事司,附件里是幾份經(jīng)過公證的文件和調(diào)查結(jié)果——關(guān)于新晉隊醫(yī)助理何筱雅的學(xué)歷、資質(zhì)證明存在嚴重造假行為。北體大查無此人,所謂的海外進修履歷更是子虛烏有!
消息像一顆深水炸彈,在基地管理層內(nèi)部引爆。領(lǐng)隊辦公室的門緊閉了整整一上午,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
下午,當領(lǐng)隊、維克托教練和基地安保負責(zé)人面色鐵青地出現(xiàn)在訓(xùn)練館時,所有隊員都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訓(xùn)練被緊急叫停。
何筱雅正在給一個隊員做放松按摩,看到來人,臉上甜美的笑容瞬間凝固。她站起身,試圖維持鎮(zhèn)定:“領(lǐng)隊,維克托教練,有什么事嗎?”
領(lǐng)隊沒有廢話,直接將打印出來的郵件和證據(jù)復(fù)印件甩在她面前的理療床上,聲音冰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寒風(fēng):“何筱雅,解釋一下?!?/p>
何筱雅拿起文件,只掃了一眼,臉色瞬間褪得慘白如紙!她握著紙張的手指劇烈顫抖起來,嘴唇哆嗦著,試圖辯解:“這……這是污蔑!是有人故意陷害我!我……”
“證據(jù)確鑿?!本S克托教練打斷她,濃密的眉毛下眼神銳利如鷹,帶著被欺騙的憤怒,“你根本沒有行醫(yī)資格!你在拿運動員的身體健康開玩笑!Позор!(恥辱?。?/p>
“我沒有!我做的很好!大家都看到了!”何筱雅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歇斯底里的絕望,她指向周圍的隊員,試圖尋找支持,“王選手!你說句話啊!我的理療是不是對你有幫助?!”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王楚欽身上。
王楚欽站在球臺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看也沒看何筱雅,目光越過人群,落在角落里那個抱著記錄本、微微低著頭、看不清神情的向暖暖身上。他薄唇緊抿,下頜線繃得死緊,沉默得像一塊拒絕融化的冰。
他的沉默,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何筱雅臉上!
“你……你們……”何筱雅看著王楚欽那副置身事外的冷漠,看著周圍隊員投來的或震驚、或鄙夷、或厭惡的目光,最后又落到領(lǐng)隊和維克托冰冷的臉上……她最后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好!好!是我偽造的!那又怎么樣?!”她猛地將手里的文件狠狠摔在地上,像只被逼到絕境的困獸,臉上甜美偽裝徹底撕碎,露出底下扭曲的怨毒和瘋狂!“我比那些有文憑的差嗎?!我付出的努力少嗎?!憑什么?!就憑幾張破紙就把我踩在腳下?!我不服!”
她的尖叫在空曠的訓(xùn)練館里回蕩,充滿了不甘和扭曲的恨意。兩個安保人員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她掙扎的胳膊。
“放開我!我自己會走!”何筱雅用力甩開安保,挺直了背脊,臉上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近乎悲壯的扭曲笑容。她目光掃過全場,最后,像淬了毒的刀子,精準地、死死地釘在了角落里那個一直沉默的向暖暖身上!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亂的衣領(lǐng),踩著高跟鞋,一步一步,像走向刑場般,朝著向暖暖走去。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在死寂的訓(xùn)練館里顯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向暖暖下意識地抱緊了懷里的記錄本,身體微微繃緊,警惕地看著一步步逼近的何筱雅。
何筱雅在向暖暖面前站定,兩人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臉上帶著一種詭異的、混合著嘲弄和憐憫的笑容,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在場每個人的耳中:
“向暖暖,你很得意吧?”她微微歪著頭,眼神像毒蛇般纏繞著向暖暖,“看著我像條喪家之犬一樣被趕出去?”
向暖暖抿著唇,沒有說話,圓眼睛里只有警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何筱雅突然拔高聲音,帶著怨毒的尖利,“你以為你贏了?你以為你清高?你純潔?你無辜?”她嗤笑一聲,目光掃過向暖暖身后不遠處的王楚欽,又落回向暖暖臉上,充滿了惡意的快感。
“你知道你的王楚欽,為了‘保護’你,背地里都做了什么嗎?”她故意拉長了語調(diào),欣賞著向暖暖瞬間睜大的眼睛和變得蒼白的臉色。
“他收到喬之逸的丑聞郵件,第一時間不是告訴你,而是像個瘋子一樣沖去砸了休息室的椅子!差點被隊內(nèi)開除!”何筱雅的聲音像毒液,一字一句,清晰地砸下!
“他為了不讓那個‘偽君子’靠近你,像個變態(tài)一樣,天天盯著你和喬之逸!訓(xùn)練都走神!”
“風(fēng)雪那次,他為了把你裹嚴實,自己凍得高燒昏迷!腦袋撞在石頭上,流了多少血你知道嗎?!”
“他腳踝傷沒好透就強行訓(xùn)練,疼得晚上睡不著,就為了早點恢復(fù)狀態(tài),能名正言順地站在你旁邊‘煩’你!”
“還有……”何筱雅的聲音陡然變得無比怨毒和嘲弄,她從口袋里掏出手機,飛快地點開一張照片,猛地舉到向暖暖眼前!
照片有些模糊,但能清晰地看到——是在基地醫(yī)療廢物處理處!一個高大的身影(即使模糊也認得出來是王楚欽),正將一個粉色的、印著小熊圖案的創(chuàng)可貼,還有一個小罐子,狠狠地扔進標著“醫(yī)療廢物”的垃圾桶里!他臉上的厭惡和煩躁,清晰可見!
“看到?jīng)]?!”何筱雅的聲音尖銳刺耳,帶著報復(fù)的快感,“你當成寶一樣‘誤會’他跟我曖昧的證據(jù)——我送的創(chuàng)可貼,我給的藥膏,他看都沒看,當垃圾一樣扔了!碰一下都嫌臟!”
“你以為他為什么容忍我像個蒼蠅一樣在他身邊轉(zhuǎn)?嗯?”何筱雅湊得更近,幾乎是貼著向暖暖的耳朵,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惡毒地低語,“因為他怕!他怕他越表現(xiàn)得討厭我,你這個‘純潔無辜’的小白兔就越會覺得他對我‘欲拒還迎’!他怕他越解釋,你就越覺得他在‘騙’你!就像你那個……‘騙子’爸爸一樣?”
最后那句話,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了向暖暖靈魂最深處那道從未愈合的傷疤上!
向暖暖的身體猛地一顫!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巨大的震驚、難以置信、遲來的真相帶來的沖擊,和被精準戳中童年陰影的尖銳劇痛,瞬間將她徹底擊垮!她踉蹌著后退一步,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懷里的記錄本“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他像個傻子一樣,用最笨的方法想保護你!結(jié)果呢?”何筱雅看著向暖暖崩潰的樣子,臉上露出扭曲而滿足的笑容,聲音帶著殘忍的快意,“結(jié)果在你眼里,他和我一樣,都是‘騙子’!哈哈哈哈!真是諷刺!向暖暖,你活該!”
“夠了!把她帶走!”領(lǐng)隊再也看不下去,厲聲喝道!
安保人員立刻上前,強硬地將狂笑不止、狀若瘋癲的何筱雅拖離了訓(xùn)練館。她那充滿怨毒和快意的笑聲,如同跗骨之蛆,在空曠的場館里久久回蕩,刺得人耳膜生疼。
訓(xùn)練館里死寂一片。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充滿爆炸性的“真相”和何筱雅最后惡毒的詛咒驚呆了。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場地中央那個搖搖欲墜的纖細身影,又小心翼翼地瞥向球臺邊那個僵硬如鐵塔的高大男人。
向暖暖站在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靈魂的雕像。何筱雅的話,像無數(shù)顆炸彈在她腦海里瘋狂爆炸!
郵件……椅子……風(fēng)雪里的高燒和流血……忍著傷痛訓(xùn)練……扔掉她給的東西……容忍何筱雅在身邊是為了……怕她誤會?!
巨大的信息量和遲來的真相,像滔天巨浪,瞬間將她淹沒!她想起資料室門外他急切的解釋和哀求,想起他一次次試圖靠近卻被她冰冷的眼神逼退的挫敗,想起他看著她時眼底深藏的、她從未讀懂過的痛苦和……小心翼翼?!
一股滅頂?shù)陌没诤托奶?,如同海嘯般瞬間沖垮了她所有的防御!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無法呼吸!眼淚毫無征兆地洶涌而出,瞬間模糊了視線!
她不是沒有心!她只是……只是被那個“騙子”的陰影困住了!被童年的噩夢魘住了!她不敢信!她怕再一次被最深的信任背叛,被摔得粉身碎骨!
她慢慢抬起頭,淚水漣漣的目光,穿過模糊的視線,越過呆滯的人群,艱難地、顫抖地,落在了那個一直沉默的身影上。
王楚欽依舊站在原地,背脊挺得筆直,像一柄寧折不彎的標槍。他低垂著頭,額發(fā)遮住了眼睛,讓人看不清表情。只有那緊握成拳、指節(jié)用力到泛白、甚至微微顫抖的手,泄露了他內(nèi)心洶涌的驚濤駭浪!
何筱雅的話,像一把雙刃劍,剖開了所有不堪的真相,也狠狠撕開了他最不愿示人的、笨拙而卑微的付出!那些他藏在“煩人精”面具下的真心,那些他以為永遠不會被知曉的、近乎自虐般的守護……就這樣被那個最惡毒的女人,用最不堪的方式,血淋淋地攤開在了他最在乎的人面前!
巨大的羞恥、憤怒、被扒光般的難堪,還有……一種近乎絕望的恐慌,瞬間攫住了他!她會怎么想?會覺得他像個可憐又可笑的傻子?還是……會更厭惡他?
他不敢抬頭。不敢去看她此刻的眼神。是震驚?是憐憫?還是……更深的失望和厭惡?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向暖暖動了。
她像是終于從巨大的沖擊中找回了一絲力氣,踉蹌著,一步一步,極其艱難地朝著王楚欽的方向走去。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不斷滑落,在她蒼白的臉上留下冰冷的痕跡。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人群自動為她分開一條路。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兩個人身上。
王楚欽似乎感受到了她的靠近,身體僵硬得更厲害了,頭垂得更低,幾乎要埋進胸膛里。那緊握的拳頭,指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發(fā)出輕微的“咔吧”聲。
向暖暖終于走到了他面前,距離很近,近得能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汗味和……一種陌生的、帶著絕望的緊繃氣息。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想道歉,想說“對不起”,想說“我不知道”,想說“謝謝你”……可喉嚨像是被滾燙的烙鐵堵住,又澀又痛,一個字也發(fā)不出來。只有洶涌的淚水,無聲地訴說著她此刻山崩地裂的心緒。
她看著他低垂的頭,看著他緊握的、微微顫抖的拳頭,看著他暴露在衣領(lǐng)外、因為緊繃而顯得異常清晰的頸側(cè)線條……一股巨大的酸楚和心疼再次洶涌而至!
她顫抖著伸出手,指尖冰涼,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和無法言喻的悔恨,輕輕地、輕輕地碰向了他緊握的拳頭。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他皮膚的瞬間——
王楚欽的身體猛地一顫!
像是被滾燙的烙鐵灼傷,他如同受驚的猛獸,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動作之大,帶倒了身后的球拍架,幾支球拍“嘩啦”一聲砸在地上!
他抬起頭!
那雙總是帶著戲謔、暴躁或深情的眼睛,此刻赤紅一片!里面翻涌著巨大的痛苦、被扒光般的羞恥、濃得化不開的委屈,還有……一種近乎本能的、想要逃離的恐慌!
他死死地盯著她,眼神復(fù)雜得像一團亂麻,有震驚,有憤怒,有脆弱,有懇求,還有一種……被徹底看穿后的、無處遁形的絕望!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喉嚨里卻只發(fā)出破碎的、意義不明的氣音。最終,他什么也沒說。只是深深地、絕望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要將她此刻淚流滿面、充滿悔恨的樣子刻進靈魂深處!
然后,他猛地轉(zhuǎn)身!像一頭被徹底擊垮、只想逃離戰(zhàn)場的孤狼,拖著沉重而狼狽的步伐,帶著一身破碎的絕望,頭也不回地、跌跌撞撞地沖出了訓(xùn)練館大門!背影倉皇而決絕,仿佛身后有洪水猛獸在追趕!
“王楚欽——!”向暖暖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撕心裂肺地哭喊出來!她下意識地想追上去,卻被散落在地上的球拍絆倒,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膝蓋和手肘傳來火辣辣的疼痛,卻遠不及心口那片被徹底撕裂的劇痛!
她趴在地上,看著那個消失在刺眼光線里的、絕望逃離的背影,淚水洶涌地模糊了視線,巨大的無助和悔恨像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徹底吞沒!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她只是想碰碰他……只是想告訴他……她知道了……她錯了……
他為什么要逃?
他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原諒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