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吻合?。?!”
步話機里傳出的最后四個字,如同四顆冰冷的子彈,精準地射穿了廢棄病房里凝固的死寂,也射穿了江楓瀕臨崩潰的意識防線。
林淑儀……他的母親……
二十三年前,星海舊院鍋爐房,那場血腥“意外”的現(xiàn)場……屬于母親的生物樣本……
此刻,出現(xiàn)在三天前,城西化工廠“替身舞者”李曼尸體脖頸處的……提取物上?!
時間與空間在這一刻被徹底扭曲!二十三年的時光長河被強行折疊!母親的痕跡,跨越了死亡的鴻溝,出現(xiàn)在了最新的兇案現(xiàn)場?!
“轟——!”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巨大荒謬感和刺骨寒意的電流,瞬間從江楓的尾椎骨竄上天靈蓋!他感覺自己的血液在瞬間凍結(jié),又在下一秒被點燃!他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如同瀕死的野獸,死死盯住那個佝僂著身體、斷腕處依舊滴落著暗紅血液的風(fēng)衣人——陳墨!
是他!一定是這個魔鬼干的!他不僅操縱著現(xiàn)在,還褻瀆著過去!他不僅殺了李曼,嫁禍于他,還用某種無法理解的手段……將母親二十三年前的“痕跡”,移植到了新的尸體上?!
“呃……呃……”江楓的喉嚨里發(fā)出困獸般的、意義不明的嘶吼,被警察死死按在病床上的身體劇烈地掙扎起來!被“清道夫”污染的意識區(qū)域再次被這觸及靈魂最深處傷口的劇痛和憤怒點燃,瘋狂的暴戾意念如同巖漿般翻涌!殺了這個褻瀆者!撕碎他!
“安靜!”按住他的警察低吼著,加大了力道。
張誠的臉色,在聽到步話機報告的瞬間,也變得極其難看。他握著槍的手背青筋暴起,眼神銳利如刀,死死鎖定在陳墨身上。這個報告太過詭異,超出了所有刑偵經(jīng)驗的范疇!但有一點毋庸置疑——眼前這個自稱“陳墨”的風(fēng)衣人,與跨越二十三年的兩起命案,脫不了干系!甚至,他可能就是那個連接過去與現(xiàn)在的……關(guān)鍵樞紐!
“陳墨?”張誠的聲音如同淬了冰,每一個字都帶著沉重的壓力,“或者,我該叫你……別的什么名字?解釋一下。關(guān)于二十三年前林淑儀女士的生物樣本,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三天前李曼的尸體上?以及……”他的目光掃過地上那攤混合著血肉、手機碎片和黑色皮手套殘渣的狼藉,“這只手,和這部手機,又是怎么回事?”
陳墨依舊佝僂著身體,劇烈的喘息似乎平息了一些。斷腕處涌出的血液明顯減少,但那血肉模糊的創(chuàng)口依舊觸目驚心。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再次抬起頭。帽檐下的陰影劇烈地晃動著,那無形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張誠,穿透了警察,穿透了墻壁,落在了某個極其遙遠而黑暗的地方。
他沒有回答張誠的問題。仿佛那些問題,如同塵埃般微不足道。
他僅存的、戴著黑色皮質(zhì)手套的左手,緩緩地、顫抖著抬了起來。不是指向張誠,也不是指向警察,而是……指向了病床上被按住、如同瘋獸般掙扎的江楓!
那只完好的手,指向江楓的眉心!
“看見了嗎……記錄者……”陳墨的聲音再次響起,不再是之前溫和的假面,也不再是受傷后的怨毒嘶鳴,而是一種……**冰冷、空洞、如同從墳?zāi)股钐巶鱽淼幕仨?*!“污穢的循環(huán)……從未停止……二十三年前……林淑儀的‘影子’……需要被清除……二十三年后……李曼的‘影子’……同樣需要清除……”
他的話語如同冰冷的詛咒,每一個字都敲在江楓的神經(jīng)上!
“而你……記錄者……你母親的‘影子’……借由你的筆……你的‘清道夫’……再一次……完成了‘凈化’……”陳墨的聲音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邏輯感”,“這是宿命……是流淌在你血脈里的……‘凈化’本能……”
“放屁?。?!”江楓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咆哮,目眥欲裂!這個惡魔!他不僅褻瀆母親的死亡,還將這滔天的罪孽栽贓到他的血脈之上!是“清道夫”殺了母親?是他江楓血脈里的本能?!
巨大的屈辱和憤怒幾乎要撐爆他的胸腔!意識深處,“清道夫”殘留的污染被這極致的指控徹底引爆,瘋狂地沖擊著他搖搖欲墜的理智!殺了他!撕碎他!用他的血來洗刷這污蔑!
“夠了!”張誠厲聲打斷陳墨那充滿蠱惑和扭曲的“邏輯”,“把他銬起來!小心!他有攻擊性!”他不再猶豫,必須立刻控制住這個極度危險、言語瘋狂的精神變態(tài)!
兩名警察立刻上前,一人持槍警戒,另一人迅速掏出手銬,朝著陳墨完好的左手手腕抓去!
就在警察的手即將觸碰到陳墨手腕的剎那——
異變陡生!
陳墨那只指向江楓眉心的左手,猛地翻轉(zhuǎn)!不是反抗警察,而是……五指成爪,狠狠地、帶著一種近乎自殘的決絕,抓向了自己右腕那血肉模糊的斷口!
“噗嗤!”
令人牙酸的、血肉被強行撕扯的聲音響起!
陳墨竟然用左手的手指,如同挖掘般,狠狠插進了自己斷腕處翻卷的血肉和斷裂的骨茬之中!
“呃啊——!”這一次,壓抑的痛哼變成了無法抑制的、如同野獸瀕死的慘嚎!劇烈的疼痛讓他整個身體都弓了起來!暗紅色的血液如同噴泉般從斷腕創(chuàng)口和他插入其中的手指縫隙間狂涌而出!
這突如其來的、極度血腥的自殘行為,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連張誠都瞳孔驟縮!這個瘋子!他在干什么?!
就在這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瞬間——
“滋……滋啦……”
一陣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電流聲**,伴隨著如同血肉被燒灼的“滋滋”聲,猛地從陳墨那血肉模糊的斷腕創(chuàng)口中傳出!
緊接著,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注視下,一幕超越認知極限的景象發(fā)生了!
陳墨斷腕處那狂噴的血液……**瞬間停止了**!
翻卷撕裂的肌肉、肌腱、斷裂的骨茬……如同被無形的力量強行按下了暫停鍵!創(chuàng)口邊緣的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焦黑、碳化!仿佛被瞬間高溫灼燒封口!
更恐怖的是——
在那焦黑碳化的斷腕創(chuàng)口深處,在那被陳墨左手手指瘋狂攪動的血肉和骨渣之中……一點微弱、卻極其頑強的……**暗紅色的光芒**,正穿透污穢的血肉,如同地獄的螢火,幽幽地亮了起來!
那光芒……江楓太熟悉了!是“源鑰”碎片的微光!但比他之前見過的任何一塊都要微弱、都要……**污濁**!像是被強行嵌入了血肉深處!
陳墨發(fā)出更加凄厲、卻帶著某種病態(tài)亢奮的慘嚎!他插入創(chuàng)口中的左手手指,如同在進行某種邪惡的儀式,瘋狂地攪動著,似乎在摳挖、在尋找那暗紅光芒的源頭!
“攔住他!”張誠終于從極致的震驚中反應(yīng)過來,厲聲吼道!不管這瘋子要干什么,絕對不能再讓他繼續(xù)下去!
持槍警戒的警察立刻上前,試圖抓住陳墨那只正在自殘的左手!
但已經(jīng)晚了!
“噗!”
一聲輕響,如同熟透的果實被捏碎。
陳墨那沾滿自己鮮血和碎肉的左手,猛地從斷腕的焦黑創(chuàng)口中……**拔了出來**!
在他的拇指和食指之間,赫然……**捏著一小塊東西**!
那是一塊只有指甲蓋大小的、不規(guī)則的、**暗紅色晶體碎片**!碎片表面布滿了細密的、如同血管般的金色紋路,但此刻那些紋路黯淡無光,甚至被暗紅的血污和焦黑的碳化組織所覆蓋,散發(fā)著一種極其污穢、極其不祥的氣息!
這塊碎片……和江楓之前從鏡框里摳出來的“源鑰”碎片材質(zhì)一模一樣!但更加微小,更加……像是被強行從某種“核心”上剝離下來的、污染最嚴重的部分!
“清道夫”意識回廊深處,那鑲嵌在黑暗核心的微小暗紅碎片!它真的存在!而且……被陳墨以這種血腥到極致的方式,從自己的斷腕血肉中……**挖了出來**?!
陳墨……他的身體里……也嵌著這種碎片?!他和“源鑰”……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巨大的荒謬感和恐懼感如同冰水,瞬間澆滅了江楓意識中翻騰的暴怒,只剩下徹骨的寒意!
陳墨捏著那塊沾滿自己血肉的微小暗紅碎片,身體因劇痛和失血而劇烈顫抖,如同風(fēng)中殘燭。但他僅存的左手卻異常穩(wěn)定。帽檐下,第一次清晰地傳出了一聲……**如釋重負的、帶著極致疲憊和某種扭曲滿足感的嘆息**。
他沒有看警察,也沒有看張誠。他那沾滿血污的左手,捏著那塊微小的、污穢的暗紅碎片,緩緩地、顫抖地……再次抬了起來。
這一次,指向的……依舊是病床上,被這血腥恐怖一幕徹底震駭住的江楓!
但目標不再是眉心。
而是……江楓那只被他自己鮮血染紅、曾經(jīng)緊握過“源鑰”碎片、此刻正被警察死死按在病床上的……**右手手掌**!
“宿命的……回響……”陳墨的聲音嘶啞破碎,如同破舊的風(fēng)箱,“流淌在骨血里的……‘凈化’……需要……共鳴……”
隨著他嘶啞的低語,那塊被他捏在指尖的、微小而污穢的暗紅碎片,表面黯淡的金色紋路,突然……**極其微弱地、掙扎般地……閃爍了一下**!
與此同時!
“嗡——!”
江楓的意識深處,那塊被“監(jiān)管者”描述為“污染核心”的區(qū)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潭,猛地……**劇烈共振**起來!
一股冰冷、粘稠、充滿了極致暴戾和毀滅欲望的意念洪流,如同被喚醒的遠古兇獸,以前所未有的強度,猛地沖破了他本就脆弱不堪的意志堤壩!瘋狂地涌向他的右手!
“呃啊啊啊——?。?!”
江楓發(fā)出一聲凄厲到極點的慘嚎!他感覺自己的右手瞬間失去了控制!仿佛有無數(shù)條冰冷的毒蛇鉆進了他的手臂,啃噬著他的骨髓,瘋狂地沖向他的手掌!一股難以抗拒的、源自本能的、想要抓住那塊污穢碎片的恐怖欲望,如同海嘯般席卷了他的整個意識!
被按住的右手,爆發(fā)出恐怖的力量!手指痙攣般地張開、彎曲,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不顧一切地想要掙脫警察的鉗制,抓向陳墨手中那塊近在咫尺的、污穢的暗紅碎片!
“按住他?。 睆堈\的怒吼和警察的驚呼同時響起!幾個警察用盡全身力氣,死死壓住江楓瘋狂掙扎的右臂和身體!
“共鳴……開始……”陳墨嘶啞的聲音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期待,捏著碎片的手指,朝著江楓那拼命掙扎、指尖距離碎片只有不到十厘米的染血手掌……**緩緩遞了過去**!
十厘米……五厘米……
就在江楓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塊污穢碎片的剎那——
“砰!?。 ?/p>
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猛地炸裂在狹小的病房里!
槍聲來自張誠!
他沒有絲毫猶豫!在陳墨將那未知的、極度危險的碎片遞向江楓的瞬間,在江楓明顯被某種邪惡力量控制、即將造成無法預(yù)料后果的剎那——他扣動了扳機!
目標——陳墨那只捏著碎片的左手手腕!
子彈帶著灼熱的氣流和刺耳的尖嘯,精準無比地……**擊中了陳墨左手手腕的關(guān)節(jié)處**!
“噗!”
血花混合著骨屑飛濺!
陳墨僅存的左手手腕,被子彈巨大的沖擊力瞬間打斷!那只沾滿血污的手,連同它捏著的、那塊污穢的暗紅碎片,如同被斬斷的毒蛇頭顱,猛地……**向上拋飛**而起!
碎片在空中翻滾、劃出一道暗紅的軌跡,在慘白的燈光下閃爍著不祥的微光!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江楓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追隨著那塊拋飛的碎片!意識中翻騰的“清道夫”污染發(fā)出瘋狂的尖嘯!抓住它!抓住它!
陳墨斷掉左手手腕的創(chuàng)口噴涌著鮮血,身體因巨大的沖擊力向后踉蹌,帽檐下的陰影劇烈晃動,第一次發(fā)出了……**一聲充滿了極致驚怒和難以置信的、如同受傷孤狼般的凄厲咆哮**!
張誠的槍口冒著青煙,眼神銳利如鷹,手指已經(jīng)再次扣緊了扳機!
而就在那塊污穢碎片飛至最高點,即將下落的瞬間——
異變再生!
那塊翻滾的暗紅碎片,內(nèi)部那黯淡的金色紋路,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爆發(fā)出最后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純粹的幽藍光芒**!
這幽藍光芒一閃即逝!
但在光芒閃過的剎那,碎片本身,如同被無形的橡皮擦抹去一般……**憑空消失了**!
沒有落地聲。
沒有軌跡。
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它就那樣,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在飛行的最高點……**徹底湮滅**在了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