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古玉錄

青玄門的清晨籠罩在薄霧中，山間回蕩著悠遠的鐘聲。程云站在祖師殿外的石階上，望著遠處漸漸散去的血色云靄。距離那場驚天動地的血月之劫已過去七日，宗門上下仍在收拾殘局。

玄霄子伏誅，血逆大陣崩解，那些被吞噬精血的弟子雖僥幸活了下來，但根基受損，修為大減。而柳青霜被神秘老道帶走后，杳無音訊。

程云低頭看著手中的青銅鏡碎片——這是那位自稱"太虛祖師"的老道所留，比原先的太虛鏡小了一圈，鏡面光澤黯淡，仿佛失去了靈性。更令他不安的是，太虛子的殘魂自那日后就陷入了沉寂，無論他如何呼喚，都再無回應。

"程師弟。"

身后傳來溫和的呼喚。程云轉身，看到一位身著紫袍的中年修士緩步而來，正是青玄門現任代掌門——玉衡子。此人原本是藏經閣長老，修為雖只有金丹初期，但在玄霄子入魔后，是少數未被血逆大陣侵蝕的高層之一。

"掌門師兄。"程云拱手行禮，心中卻暗自警惕。這幾日他已察覺到門中暗流涌動，不少長老對他的態(tài)度頗為微妙。

玉衡子捋須微笑："師弟不必多禮。此次宗門大劫，多虧你力挽狂瀾。"他目光落在程云手中的青銅鏡上，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炙熱，"聽聞你得了件異寶？"

程云手指微緊，將鏡片收入袖中："不過是塊殘片，算不得什么寶物。"

"呵呵，師弟過謙了。"玉衡子似笑非笑，"對了，三日后將舉行宗門大祭，超度亡魂。你作為功臣，需在祖師像前上香。"

待玉衡子走遠，程云眉頭緊鎖。這場大祭來得蹊蹺，按理說宗門遭此大劫，應當閉門休整才對。他正思索間，袖中的青銅鏡突然微微一震，傳來一絲微弱的波動。

"師父？"程云心中一喜，連忙回到自己的小院，閉門打坐。

神識沉入識海，只見太虛子的虛影比先前淡了許多，仿佛隨時會消散。老道雙目緊閉，周身纏繞著幾縷黑氣，與往日的仙風道骨截然不同。

"師父！您怎么了？"程云急切問道。

太虛子緩緩睜眼，眸中竟閃過一絲猩紅："那老道...說了什么？"聲音嘶啞，帶著程云從未聽過的戾氣。

程云心頭一震，想起太虛祖師的警告——"小心你師父"。他不動聲色地后退半步，斟酌道："那位前輩帶走了柳師姐，說與她有緣..."

"撒謊！"太虛子突然暴喝，殘魂劇烈震蕩，"他是不是告訴你，老夫記憶有缺？是不是說老夫并非真正的太虛子？"

程云瞳孔驟縮。這反應太過異常，與平日溫和的師父判若兩人。他暗中運轉靈力，沉聲道："師父，您先冷靜。那位前輩確實說了些奇怪的話，但弟子并未盡信。"

"哈哈哈..."太虛子突然狂笑，笑聲中充滿怨毒，"千年了！那老東西還是陰魂不散！"虛影猛地撲向程云識海深處，"既然你不信為師，那就讓為師親自看看記憶！"

劇痛襲來，程云只覺神魂如被千萬根鋼針穿刺。太虛子的殘魂竟在強行搜魂！危急關頭，袖中的青銅鏡片突然發(fā)燙，一道清光自他眉心迸射，將太虛子的虛影硬生生逼退。

"??！太虛鏡心！"太虛子慘叫一聲，殘魂被清光灼燒得嗤嗤作響，"老東西果然留了一手！"

程云單膝跪地，冷汗浸透后背。方才那一瞬，他清晰感受到太虛子神魂中隱藏的滔天恨意，這絕非正道修士該有的心性。

"你...到底是誰？"程云強忍頭痛，死死盯著那道虛影。

太虛子的殘魂忽明忽暗，面容在慈祥與猙獰間不斷變換："乖徒兒，為師確實記憶有缺...但你要明白，那老道才是真正的魔頭！當年正是他為了突破境界，不惜血祭整個太虛觀！"

程云心中劇震。這個說法與太虛子之前講述的版本完全相反！

"證據呢？"

"證據？"太虛子冷笑，"你看看手中的鏡片！那上面是不是有血紋？那是用太虛觀三千弟子的精血染成的！"

程云急忙查看鏡片，果然在邊緣處發(fā)現幾絲暗紅紋路，隱隱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他手指微顫，一時間難以分辨誰真誰假。

"三日后的大祭是個陷阱。"太虛子的聲音突然溫和下來，"玉衡子早已被那老道控制，他們要借祖師像下的'煉神陣'抽干你的神魂，徹底激活那塊鏡片。"

程云沉默良久，突然問道："師父，弟子有一事不解——若您真是受害者，為何方才要強行搜魂？"

太虛子的虛影僵住了。

院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二人的對峙。程云神識回歸肉身，只聽門外有人高喊："程師兄！不好了！后山劍冢突然噴發(fā)黑霧，十幾位師弟被困其中！"

程云開門一看，是個滿臉驚恐的外門弟子。他心中一動："掌門派你來的？"

"是...是的！掌門說只有師兄你的異寶能鎮(zhèn)壓黑霧..."

太虛子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他在調虎離山。劍冢底下鎮(zhèn)壓著一具古魔尸身，若被放出..."

程云瞇起眼睛。不管太虛子和玉衡子誰在說謊，劍冢異變確實需要處理。他略作思索，突然出手如電，一指點在那弟子眉心！

"師兄你...！"對方驚愕的表情凝固在臉上，隨即眼神變得茫然——這是搜魂術的前兆！

片刻后，程云收回手指，臉色陰沉如水。這弟子記憶中，玉衡子確實下令求援，但奇怪的是，命令是通過一面銅鏡傳達的，而鏡中浮現的人臉...赫然是那日帶走柳青霜的老道！

"有趣。"程云冷笑，"兩邊都在?；?。"

他回到屋內，從床底暗格取出一支布滿裂痕的玉簡。這是他從太虛觀遺址帶出的典籍殘篇，上面記載著一種名為"雙魂引"的禁術——可以暫時分離糾纏在一起的兩道魂魄。

"師父，弟子有個提議。"程云摩挲著玉簡，眼中精光閃爍，"既然您與那位前輩各執(zhí)一詞，不如讓弟子親眼看看千年前的真相？"

太虛子的殘魂沉默許久，終于回應："...你想怎么做？"

"施展雙魂引，將您的記憶碎片具現化。"程云一字一頓，"若您問心無愧，應當不會拒絕。"

出乎意料，太虛子竟痛快答應了："可。但需在月圓之夜，借太陰之力。"

程云抬頭望向窗外的弦月，距離月圓還有五日。而三日后，就是玉衡子安排的大祭...

時間，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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