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墻的銅鈴被夜風撞得叮當作響,卻蓋不住遠處傳來的金鐵交鳴。寧月柔攥著裙擺狂奔,繡鞋沾滿泥濘,發(fā)間的步搖在慌亂中脫落,劃傷了臉頰。她推開重重宮門,終于在演武場的血泊里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月光如霜,灑在謝遲舟染血的玄甲上。他的甲胄裂開數(shù)道血痕,一支箭簇穿透肩胛將他釘在青石板上。即便如此,他仍死死攥著佩劍,染血的指尖還保持著揮劍的姿勢,仿佛要將最后的倔強刻進這方天地。他周圍橫七豎八倒著禁軍尸體,刀刃上凝結(jié)的血珠隨著夜風簌簌墜落。
"謝郎!"寧月柔撕心裂肺的呼喊劃破夜空。就在她撲過去的瞬間,禁軍的箭矢破空而至。謝遲舟拼盡最后力氣翻身將她護在身下,后背又添三道血洞。溫熱的鮮血順著他的甲胄縫隙滴落,滴在寧月柔蒼白的手背上。她嗅到濃烈的血腥味混著他身上熟悉的松香,那是曾經(jīng)在梅林里沾染的氣息。
"快走......"他氣若游絲的聲音混著血沫落在她耳畔,"別管我......太子不會放過你......"
"不!我不走!"寧月柔哭著搖頭,突然摸到腰間冰冷的硬物——是那枚刻著"永不相負"的玄鐵護腕。她顫抖著將護腕套在謝遲舟手腕上,金屬碰撞聲混著箭雨呼嘯,"你說過會平安回來的!這個護腕會保護你......我們還要去看春天的海棠!"
話音未落,破空的箭矢不偏不倚,直直穿透護腕與血肉。暗紅血珠順著刻痕蜿蜒而下,將"永不相負"四個字浸成猙獰的血色。謝遲舟瞳孔驟然收縮,喉間溢出悶哼,而寧月柔卻死死抱住他,任箭矢擦著鬢角飛過。她感到他的身體在懷里劇烈顫抖,像是寒夜里將熄的燭火。
這一刻,她忽然想起初遇時梅林紛飛的花瓣,此刻落在兩人身上的卻是滾燙的血雨。記憶里少年清朗的笑聲,與眼前染血的面容重疊,刺痛了她的心。謝遲舟忽然費力地扯動嘴角,用染血的手指在她掌心寫下模糊的字跡:"活著......替我看..."
"我在這......"她將臉埋進他染血的肩頸,淚水混著血水滑落,"我們說好的,永不相負......你不能食言......"
"柔兒......"謝遲舟艱難地抬起手,想為她擦去眼淚,卻無力地垂落。又一支箭矢穿透護腕,釘入他的手臂,金屬交擊的脆響驚飛了檐下的夜梟。遠處傳來寧硯川"放箭"的怒喝,箭雨如蝗,鋪天蓋地而來。
寧月柔突然扯開衣襟,將謝遲舟的手掌按在自己心口:"你感受,這里都是你......"她仰頭望向黑壓壓的箭雨,忽然笑出聲來,血淚順著下頜滴在謝遲舟的傷口上,"原來誓言真的會流血啊......"當?shù)谝恢Ъ┩杆蟊硶r,她聽見自己骨骼碎裂的聲音,卻抱得更緊了,在箭雨的呼嘯聲中輕聲呢喃:"謝郎,若有來世......這次換我護著你..." 溫熱的血濺在她臉上,分不清是他的,還是她的,唯有那枚浸透鮮血的護腕,在月光下泛著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