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祖地,蘊生臺。
柔和而浩瀚的青色光霧彌漫,如同生命的母體,溫柔地包裹著所有從臨溪鎮(zhèn)轉移而來的幸存者。經歷血火與恐懼的凡人和修士們,在這片充滿生機的凈土中,緊繃的神經終于得以放松,疲憊的身體在祖地源炁的滋養(yǎng)下快速恢復??蘼暆u歇,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低語和對這片神奇天地的敬畏。
趙啟明執(zhí)事被安置在蘊生臺核心區(qū)域,由祖地特有的蘊靈藤蔓纏繞,精純的生命源力源源不斷地注入他受損的本源。柳凝煙等云渺宗弟子則協助青丘祖地的生靈(一些溫和的草木精怪和靈獸),照顧著其他傷員和驚魂未定的凡人。小石頭在張氏的懷中沉睡,胸口緊貼著那截溫潤的青黎祖樹枝椏,柔和的青光形成一個微型的守護結界,將他體內的污穢本源牢牢壓制。
梅元知、守拙、巖山、一枝梅,則與青霖一同站在蘊生臺邊緣,俯瞰著這片生機盎然的奇異世界。遠處懸浮的巨大青色晶石散發(fā)著亙古的氣息,古木林的枝葉在微風中低語,沉星海的邊緣,星辰之力化作肉眼可見的流光,靜謐地流淌。
然而,眾人臉上并無輕松之色。臨溪鎮(zhèn)的慘烈、魘尊意志殘片的陰毒、以及小石頭那“逆種”之秘,如同沉重的鉛塊壓在心頭。
“青霖姑娘,”梅元知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他的目光落在沉睡的小石頭身上,“關于‘逆種’,祖地典籍中可曾有更詳盡的記載?這‘源初污染’,當真無解?”
青霖的眼神帶著一絲悠遠的追憶和凝重:“‘逆種’之秘,在祖地記載中也屬禁忌與罕有。據零星古籍所載,此等存在,多誕生于天地怨念匯聚、本源法則被強行扭曲污穢的‘絕穢之地’。其體內污穢,非后天沾染,而是先天烙印,如同生命種子上纏繞的詛咒藤蔓,強行剝離,種子必毀。上古之時,或有先賢嘗試以無上偉力逆轉本源,重塑生命,然……代價巨大,且十死無生。”
她頓了頓,看向梅元知手背的印記:“你的青丘道種,蘊含‘凈化’、‘冰寂’、‘輪回’三重法則,尤其是‘輪回’之力,觸及生命流轉之秘,或許是唯一能影響‘逆種’本源的契機。但道種初成,力量尚淺,且‘輪回’之道玄奧莫測,稍有不慎,不僅無法凈化污穢,反可能加速其‘種子’的‘萌發(fā)’,甚至引動魘尊意志的直接降臨。”
守拙聽得頭大如斗,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就眼睜睜看著這小娃娃體內的‘種子’長大,變成魘尊的傀儡?”
巖山沉默如山,但緊握的鐵拳顯示著他內心的不平靜。
“并非無路?!鼻嗔氐哪抗廪D向遠處那片流淌著星辰之力的“沉星?!保啊娣N’污穢雖根植本源,但其‘生長’依賴邪穢之力滋養(yǎng),尤其是同源的魘尊之力。青黎祖樹枝椏的生命封印,可極大延緩其進程。更重要的是,若能追溯其‘源初污染’的根源,或可找到削弱甚至‘中和’那污穢烙印的方法。”
“根源?”梅元知眼神一凝,“黑風坳的血祭儀式?”
“是,但可能不止。”青霖語氣凝重,“血嬰晶核聚集怨念,是孕育的‘溫床’,但施加‘源初污染’的力量層次,恐怕需要更強大的媒介或更古老的儀式痕跡。或許……”
她的話音未落,異變陡生!
嗡——!
原本靜謐流淌的沉星海邊緣,那片由星辰之力構成的流光之河,毫無征兆地劇烈震蕩起來!無數細碎的星辰光點如同受到驚嚇的螢火蟲,四散飛濺!一股極其隱晦、卻帶著冰冷混亂意念的波動,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從沉星海深處某個方位猛地擴散開來!
這股波動極其微弱,混雜在浩瀚的星辰之力中,幾乎難以察覺。但梅元知識海中的青丘道種,卻如同被無形的針刺了一下,猛地一顫!尤其是那“輪回”法則的紋路,竟自發(fā)地亮起一絲微光,傳遞出一種強烈的、帶著排斥與警示的悸動!
“嗚!”幾乎在同一時間,沉睡在張氏懷中的小石頭,身體猛地一顫!他并未醒來,但眉頭卻緊緊蹙起,小臉上浮現出一絲痛苦之色。更令人心驚的是,緊貼他胸口的青黎祖樹枝椏,驟然爆發(fā)出比平時強烈數倍的青光!那兩片翡翠般的嫩葉瘋狂搖曳,仿佛在對抗著什么無形的沖擊!一股微弱卻異常頑固的污穢氣息,竟試圖沖破青光封印的束縛,與小石頭體內沉睡的“種子”產生共鳴!
“是它!是魘尊的殘留氣息!”梅元知臉色劇變,瞬間鎖定了沉星海異動的源頭!這股波動,與他之前感應到的魘尊意志殘片氣息同源!它竟然沒有被完全凈化?還是說……沉星海深處,有東西在呼應、甚至……在召喚它?!
青霖眼中精光爆射!她玉手一揮,一道柔和的青色光幕瞬間籠罩住小石頭和張氏,隔絕了那股無形的共鳴沖擊。小石頭緊蹙的眉頭稍稍舒展,青黎樹枝的光芒也緩緩平復。
“沉星海深處有異!”青霖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那股波動……引動了‘逆種’體內的污穢共鳴!這絕非偶然!”
“它奶奶的!那鬼東西不是被滅了嗎?怎么還有?”守拙又驚又怒,巨劍“鎮(zhèn)岳”已然在手。
巖山渾身肌肉緊繃,古銅色的皮膚泛起微光,戒備地望向沉星海。
“恐怕……我們之前斬滅的,只是它顯露的‘爪牙’?!泵吩凵皲J利如刀,識海道種高速運轉,嘗試捕捉、解析那股來自沉星海深處的詭異波動,“真正的‘核心’或者某種‘引信’,可能早已借助某種媒介,潛藏在了沉星海的星辰之力中!它在呼應‘逆種’,更可能在……定位!”
“定位?”守拙一愣。
“魘尊的目標,始終是‘逆種’!”梅元知的聲音冰冷,“它無法突破祖地的屏障直接降臨,也無法強行喚醒被祖樹封印的‘種子’。所以,它需要更精確的坐標!沉星海蘊含空間與星辰之力,是天然的‘信標’場域!這股波動,就是它試圖穿透祖地空間,鎖定小石頭位置的嘗試!”
仿佛為了印證梅元知的推斷,沉星海邊緣那片震蕩的區(qū)域,混亂的星辰流光竟然開始緩緩匯聚、扭曲!在無數飛濺的光點中,一個極其模糊、極其黯淡、由純粹的黑暗構成的……點狀坐標,若隱若現!那黑暗深邃無比,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散發(fā)出令人心悸的冰冷與混亂氣息!它正頑強地抵抗著星辰之力的沖刷,試圖在光流中穩(wěn)定下來!
“那是……空間信標?!”青霖的瞳孔驟然收縮!她認出了那黑暗坐標的本質!那絕非自然形成,而是蘊含著魘尊意志烙印的空間道標!一旦它在祖地內部穩(wěn)定成型,就如同在堅固的堡壘上鑿開了一個微小的孔洞,魘尊的力量,甚至其意志的窺探,都可能以此為跳板滲透進來!其目標,直指小石頭!
“絕不能讓它成型!”梅元知厲喝一聲,身影瞬間化作一道流光,朝著沉星海邊緣異動的源頭疾馳而去!一枝梅化作紫色閃電,緊隨其后!
守拙和巖山對視一眼,沒有絲毫猶豫,爆發(fā)出最快的速度跟上!祖地是他們休養(yǎng)變強的根基,更是小石頭目前唯一的庇護所,絕不容魘尊染指!
青霖并未立刻行動。她站在蘊生臺上,雙手快速結出繁復玄奧的印訣,周身散發(fā)出浩瀚如海的生命源力,與整個蘊生臺、甚至整個青丘祖地的生息之域產生共鳴!無數柔韌的青色藤蔓從地面、從虛空中蔓延而出,交織成一個巨大的、籠罩住所有幸存者的守護結界!同時,她清越的聲音響徹蘊生臺:
“所有人固守原地!蘊生臺將開啟最高防護!柳凝煙,協助維持秩序!”
布置好守護,青霖的目光才投向沉星海方向,眼中充滿了凝重與決然。她身影一晃,也化作一道青色流光,追向梅元知等人。
沉星海的邊緣,不再是靜謐的流光之河。混亂的星辰之力如同暴怒的海洋,掀起能量狂潮。梅元知、守拙、巖山、一枝梅的身影在激蕩的光流中穿梭,艱難地靠近那個在星輝中頑強閃爍、試圖穩(wěn)固的黑暗坐標點。
越靠近,那股冰冷、混亂、充滿惡意的魘尊氣息就越發(fā)清晰,如同跗骨之蛆,侵蝕著他們的護體罡氣與精神。沉星海的星辰之力似乎也被這污穢的坐標污染,變得狂暴而充滿攻擊性,化作一道道鋒銳的光刃,無差別地襲向眾人!
守拙巨劍狂舞,厚重的土黃色罡氣硬撼星力光刃,發(fā)出金鐵交鳴般的巨響!巖山則憑借強橫的體魄和古銅罡氣,硬生生撞碎襲來的光流,如同破浪的礁石!一枝梅身形靈動,在光刃縫隙中穿梭,冰晶尾刃不時點出,凍結一片混亂的星力。
梅元知則承受著最大的壓力!識海道種瘋狂運轉,“凈化”法則化作無形的屏障,抵御著魘尊意志氣息的侵蝕;“冰寂”法則試圖凍結周圍狂暴的星力,開辟道路;而“輪回”法則的紋路則前所未有的明亮,與那黑暗坐標散發(fā)的空間波動激烈對抗,試圖干擾其成型!
“就在前面!”梅元知眼中青光熾盛,鎖定前方百丈處,那個在混亂星力漩渦中心、已經凝實了大半、散發(fā)出不祥幽光的黑暗坐標點!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沖入漩渦中心的剎那!
那黑暗坐標點猛地一震!一股遠超之前的、混合了星辰之力與魘尊混亂意志的恐怖沖擊波,如同無形的巨錘,朝著沖在最前的梅元知狠狠轟來!沖擊波未至,那股鎖定靈魂的冰冷惡意,已讓梅元知識海劇痛,道種光芒劇烈搖曳!
“小心!”守拙和巖山驚怒交加,但救援已來不及!
“嗚——!”千鈞一發(fā)之際,一枝梅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速度!九條狐尾瞬間綻放出璀璨的銀青光芒,空間之力與冰寂之力被她催發(fā)到極致!
“空痕·冰鏡壁!”
一面由無數層折疊空間和極致寒冰構成的巨大菱形冰鏡,瞬間擋在了梅元知身前!
轟——?。。?!
恐怖的沖擊波狠狠撞在冰鏡之上!
咔嚓!咔嚓!咔嚓!
堅韌無比的冰鏡壁發(fā)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無數空間褶皺被強行撕裂、撫平!極致的寒冰在沖擊下寸寸崩解!一枝梅發(fā)出一聲痛楚的嗚鳴,九尾光芒瞬間黯淡,小小的身體被震得倒飛出去!
冰鏡破碎的代價,為梅元知爭取到了寶貴的瞬間!他眼中厲色一閃,不顧識海刺痛,將全部心神與道種之力,凝聚于指尖!
“給我——碎!”
一道凝聚了“凈化”、“冰寂”、“輪回”三重法則偉力、蘊含著青丘意志的青白色光束,如同劃破黑暗的黎明之光,洞穿了混亂的星力漩渦,精準無比地轟擊在那個即將完全成型的黑暗坐標點上!
沉星海的回響,在這一刻,化作了毀滅的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