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桑諾夫也僵住了。他保持著推搡后的姿勢，粗壯的手臂還伸在半空，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他深褐色的眼眸死死盯著自己剛剛推人的那只手，又猛地轉向地上蜷縮著的玉貍，眼神里充滿了后知后覺的驚恐、難以置信和一種闖下大禍的茫然。他剛才……用了多大的力氣？那個少年看起來那么纖細……他傷到他了嗎？

然而，比這更讓他感到靈魂出竅的，是臉上傳來的感覺。

火辣辣的、如同被烙鐵燙過的劇痛……消失了？

他下意識地抬手，帶著巨大的疑惑和一絲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顫抖，小心翼翼地摸向自己的左邊眉骨。

沒有黏膩的血跡！甚至……沒有傷口？！

觸手所及，是光潔平滑的皮膚！只有一點點極其微弱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緊繃感，提醒著那里曾經(jīng)有過傷口！

胡桑諾夫猛地抽回手，如同被燙到一樣。他深褐色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驚駭欲絕地看向地上掉落的、沾滿了他新鮮血跡的消毒棉球和紗布卷，又猛地摸回自己的臉。沒有！真的什么都沒有了！剛才還在流血、劇痛無比的傷口，就在那個少年……舔了一下之后……憑空消失了？！

這……這怎么可能？！

一股寒意混合著更深的恐懼，瞬間從腳底板直沖頭頂！他感覺自己像是在做一個荒誕至極的噩夢！他看看自己完好無損的眉骨，又看看地上那個還在抽泣、弱小可憐的金發(fā)少年，再看看旁邊石化了的隊醫(yī)……巨大的認知沖擊讓他大腦一片空白，高大的身軀微微晃了晃，幾乎要站立不穩(wěn)。

就在這死寂的、充滿了荒謬和驚駭氣氛的凝固時刻——

“吱呀”一聲。

更衣室厚重的門被推開了。

門口的光線里，站著剛剛結束采訪歸來的瓜迪奧拉。他臉上的勝利笑容還未完全斂去，深色的西裝依舊一絲不茍。他的身后，跟著德布勞內(nèi)——后者臉上慣常的冰封表情在踏入更衣室的瞬間，被眼前這超現(xiàn)實的一幕沖擊得出現(xiàn)了裂痕，藍灰色的眼眸里充滿了驚愕。再后面，是幾個核心球員，他們臉上還殘留著勝利的興奮，此刻卻統(tǒng)統(tǒng)化為了呆滯。

瓜迪奧拉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雷達，瞬間掃過全場。

他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只用了不到半秒鐘，他腦海中的信息碎片——胡桑諾夫臉上的血跡（現(xiàn)在消失了）、玉貍的眼淚、胡桑諾夫那見了鬼的表情、散落的帶血紗布——瞬間拼湊成了一個清晰無比、也讓他心頭猛然一沉的畫面。

玉貍擅作主張……給胡桑諾夫“治療”了……而且是以一種極其“直觀”的方式……并且，被不止一個人……看到了“結果”。

他那張向來沉穩(wěn)如淵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如同瓷器即將開裂般的僵硬。那深邃眼眸底部，瞬間掠過無數(shù)復雜的計算——震驚、慍怒、對失控局面的評估，以及一絲冰冷的寒意。他精心掩蓋的秘密，在這個最不該被發(fā)現(xiàn)的時刻，以一種最戲劇性、最難以收拾的方式，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而且，目擊者里，還有一個完全搞不清楚狀況、此刻正處于極度恐慌中的年輕鐵衛(wèi)。

瓜迪奧拉深吸一口氣，那氣息冰冷得如同來自曼徹斯特最深的冬夜。他邁步，皮鞋踏在更衣室光潔的地板上，發(fā)出清晰而沉重的聲響，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每一步，都像踩在緊繃的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