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不知道李漪墨還有那么大的能力,明明她看起來也很年輕??傊钿裟o他安排的學校是本市最好的私立高中。
一大早,李漪墨就親自送他來了學校,還給了他一部新手機。
李漪墨“有事可以隨時聯(lián)系我,如果我在忙,就聯(lián)系花林?!?/p>
江照眼睜睜看著李漪墨給他備注了“小狗”兩個字。
他忍不住說:
江照“能不能換個備注?!?/p>
李漪墨“不能?!?/p>
江照“行,那我也給你備注?!?/p>
他聲音不大,卻帶著點少年人賭氣的執(zhí)拗,手指在屏幕上快速點按。
屏幕上,聯(lián)系人姓名欄赫然寫著四個字:狐貍姐姐。
空氣安靜了一瞬。
江照以為李漪墨生氣了,卻發(fā)現(xiàn)她沒有。
而是有點疑惑。
李漪墨“為什么是狐貍?!?/p>
江照“因為長得像……”
她沒再對這個新稱呼發(fā)表更多評論,只是伸出手,用戴著黑色皮質(zhì)手套的食指,極輕、極快地彈了一下江照光潔的額頭——力道似乎比平時重了那么一絲絲。
李漪墨“狐貍吃狗肉,知道嗎?”
說完,她不再看他,徑直拉開車門坐回駕駛座,發(fā)動了引擎。
江照站在原地,額頭上被彈的地方有點熱辣辣的。
江照很快就適應了這里的生活,每天上完課就回家寫作業(yè),荀唯會給他準備晚餐。
但是李漪墨和花林常常不在。
江照“荀哥,姐姐和花林每天都在做什么呀?”
荀唯“呃……我該怎么和你解釋呢,你反正理解為打怪獸就行了!”
這個過于卡通化的解釋和他所見的渡界陰森、李漪墨身上那股深不可測的氣息格格不入。
他想起李漪墨說過的話——“有個東西會來找你,我要除掉它?!?/p>
難道是真的在打某種……“怪獸”?
江照“是……像電影里那樣的?”
荀唯“呃……差不多吧!不過更復雜點,也更危險點。”
荀唯含糊其辭,低頭擺弄著藥箱里的瓶瓶罐罐,試圖轉(zhuǎn)移話題。
荀唯“反正你甭操心,李當家厲害著呢,花林也機靈。你現(xiàn)在的任務就是好好吃飯,養(yǎng)好身體,把功課搞上去!”
江照沒再追問,他開始留意李漪墨和花林的動向,她們常常深夜才歸,帶著一身風塵仆仆的寒氣,有時李漪墨那身昂貴的衣服上會沾著紅色的污漬,或者花林臉上帶著傷。
偶爾,在萬籟俱寂的深夜,江照會聽到隔壁書房傳來壓低卻急促的交談聲,夾雜著“結(jié)界”、“怨靈”、“封印”等零碎的詞語,像飄渺的鬼語。
他不再問荀唯,只是每天完成功課后,會坐在客廳能看到玄關(guān)的角落,一邊看書,一邊默默地等。
新買的手機靜靜地躺在口袋里,那個備注為“狐貍”的號碼,他一次也沒撥過。
一種模糊的認知逐漸清晰:李漪墨為他提供的平靜校園生活,是用一種他無法想象的、在黑暗邊緣行走換來的。
過了一年,江照長高了十厘米,某一天李漪墨站在他面前,才發(fā)現(xiàn)兩人一樣高了。
李漪墨“長得真快,下次帶你去買衣服?!?/p>
江照的變化不僅僅在身高上,還有健康上,他的胃病好得差不多了,臉上也有了點肉。
荀唯有事要出國,于是江照開始學著自己做飯。
而且經(jīng)過一年的觀察,他發(fā)現(xiàn)李漪墨非常挑食。
牛肉不吃、羊肉不吃、帶殼的食物不吃。
他突然生出一種責任感,為了讓李漪墨喜歡上他做的飯,他幾乎是按照李漪墨的喜好做飯的。
今天江照做了蝦,他把殼都剝好了,才遞到李漪墨面前。
江照“姐姐,吃蝦?!?/p>
吃完了飯,李漪墨給她遞了一個盒子,江照打開,發(fā)現(xiàn)是一塊手表。
江照“送我的?”
李漪墨“嗯。”
江照“貴不貴?。俊?/p>
李漪墨“也就幾百吧?!?/p>
幾百萬。
江照“幾百塊,那也不貴?!?/p>
江照興高采烈地戴上了手表,然后笑著對李漪墨說:
江照“姐姐,我選上?;@球隊了?!?/p>
李漪墨“哦?”
李漪墨“打籃球?”
江照“嗯!”
江照“下周有校際比賽,我是首發(fā)控衛(wèi)!”
江照用力點頭,嘴角的弧度壓都壓不住,像是急于分享寶藏。
他下意識地活動了一下手腕,那塊昂貴的手表在燈光下折射出光澤,襯得他年輕蓬勃的手腕線條格外清晰。
一年前那個蜷縮在墻根、渾身是刺、吃個東西都狼吞虎咽到胃痙攣的“小狗”,如今長身玉立,穿著合身的校服,手腕上戴著她送的表,眼里閃著光,告訴她他成了?;@球隊的首發(fā)。
變化太大了。大到讓她這個親手將他從泥沼里撈出來、又丟進溫室里的人,都有一瞬間的恍惚。渡界的陰冷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跡,反而是這平凡的人間煙火和校園生活,將他滋養(yǎng)得……像一棵終于破土而出的青竹。
李漪墨“控衛(wèi)?需要動腦子的位置。”
江照“我會打好的!”
李漪墨“幾號比賽?”
江照“下周三下午三點!”
江照立刻回答,心跳莫名快了一拍,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期待。
江照“在…在我們學校體育館。”
他看著她,那雙清亮的眼睛里,除了興奮,還藏著一份小心翼翼的試探。他在等一個答案,一個他可能自己都沒想清楚為什么如此在意的答案。
李漪墨“知道了?!?/p>
她沒有說“去”,也沒有說“不去”,只是平淡地陳述了一個接收到的信息。
但這句“知道了”,在江照這里,幾乎等同于某種承諾。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喜悅瞬間沖上頭頂,他甚至忘了她一貫的冷淡和距離感,咧開嘴,露出了一個毫無保留的、燦爛的笑容。
沒想到籃球賽前出了意外。
頭一天的練習中,江照剛剛完成了一次漂亮的搶斷,正帶球快速推進。
然而,就在他準備將球傳給空位隊友的瞬間——
砰!
一聲沉悶得令人心悸的巨響,并非來自籃球入筐,而是來自肉體被硬物狠狠撞擊的聲音。
一個本該飛向籃筐的籃球,卻帶著十足的惡意和力量,從側(cè)后方極其刁鉆的角度,狠狠砸在了江照毫無防備的后背上!
巨大的沖擊力讓他整個人瞬間失衡,踉蹌著往前撲倒,膝蓋重重磕在堅硬的地板上,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悶響。
江照“唔!”
但這只是開始。
混亂中,另一個籃球帶著呼嘯的風聲,目標明確地朝他剛撐起身體的肩膀砸來!
砰!
又是一下!
惡意,赤裸裸的惡意。
江照蜷縮在地板上,后背和肩膀傳來鉆心的疼痛,腳踝也火辣辣的。
他被迫中途下場。
在換衣間,江照走到了幾人面前。
江照“什么意思?”
工具人隊友:“你說什么我們聽不懂?”
江照“故意往我身上砸球是吧?我哪里得罪你們了嗎?”
那人站了起來,冷笑了一聲。
工具人隊友:“我就是看不爽你?憑什么你這身體能進籃球隊,是不是靠關(guān)系的?”
江照“我靠什么關(guān)系了?”
工具人隊友:“你裝什么?天天從豪車上下來,穿著名牌戴著名表,那女的我都看到了,包養(yǎng)你是不是——”
“包養(yǎng)”兩個字狠狠扎進江照的耳膜,刺穿了他努力維持的平靜。血液瞬間沖上頭頂,直接給了他一拳。
砰!
一聲悶響在更衣室里格外清晰。
被打的隊友踉蹌著后退撞在儲物柜上,發(fā)出哐當巨響,鼻血瞬間涌了出來。他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瞪著江照,眼神里充滿了怨毒。
工具人隊友:“你……你敢打我?!你個靠女人的……”
江照“閉嘴!”
江照“再敢亂說一個字試試!”
江照“她不是!”
更衣室里的空氣凝固了,因為江照把那個人徹底打暈了。
江照眼睛里的紅血絲褪去,才回過神來。
剛才的某一刻,他像是回到了五珠村一樣,變得易怒,甚至像殺人。
他明明不想這樣的。
就在這時,更衣室的門被一股力道從外面推開,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所有人下意識地回頭。
李漪墨斜倚在門框上,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黑色的風衣襯得她膚色愈發(fā)冷白,指尖夾著一支點燃的煙,煙霧讓那雙眼睛里的寒意更加攝人。
李漪墨“你打的?”
江照緊抿著唇,下頜線繃緊,沒有否認,有些忐忑地低下了頭。
李漪墨“你去叫老師來?!?/p>
李漪墨隨機指了一個男同學,然后又看向江照。
李漪墨“你,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