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桂源最后那句“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時候”,像淬了毒的冰棱,狠狠扎進耳膜深處,余音帶著令人心悸的寒意,在空蕩蕩的洗手間里嗡嗡回響。門外的腳步聲徹底消失,那股霸道強勢的紅酒氣息也被流動的空氣卷走、稀釋,最終只剩下冰冷消毒水和殘留的、屬于張函瑞的、濃得化不開的酸澀奶香。
張函瑞癱坐在冰涼刺骨的地磚上,背脊抵著同樣冰冷的門板,身體里那根繃了一整天的弦,“啪”地一聲,斷了。沒有歇斯底里,沒有嚎啕大哭,只有一種徹頭徹尾的、被抽干了所有力氣的虛脫感。眼淚無聲地、洶涌地往下淌,砸在手背上,滾燙,隨即又變得冰涼。張函瑞死死咬著自己的手腕,嘗到皮肉和淚水的咸澀,試圖用這點微不足道的痛楚來鎮(zhèn)壓胸口那翻江倒海般的悶痛。
張桂源什么都聞得到。
“我的委屈,我的酸澀,我所有那些見不得光的、卑微又可笑的小心思,在他那該死的、敏銳到令人發(fā)指的嗅覺面前,都像攤開在烈日下的白紙,一覽無余。”那塊頸側(cè)的肌貼,張桂源砸在門板上的拳頭,張桂源隔著門板精準刺穿張函瑞偽裝的言語……每一樣,都像鞭子,抽打著張函瑞搖搖欲墜的自尊。
“張函瑞……” 隔間外,王櫓杰帶著試探和濃濃擔憂的聲音小心翼翼地響起,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你……還好嗎?開開門好不好?” 王櫓杰身上的氣息,那如同曬暖棉布般的干凈味道,試圖穿透門縫,帶來一絲暖意。
張函瑞猛地吸了一下鼻子,用盡力氣把哽咽壓下去,聲音嘶啞得像破舊的風箱:“……我沒事。櫓杰,讓我……自己待會兒。” 每一個字都帶著千斤的重量。
門外沉默了幾秒,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啊谩N以谕饷娴饶??!?/p>
那點暖意終究沒能滲透進來。冰冷的瓷磚,冰冷的空氣,冰冷的心緒。我蜷縮在這方寸之地,像一只被剝光了殼的蝸牛,只剩下柔軟脆弱的、不斷分泌著酸澀奶香的皮肉,暴露在無形的空氣里,被羞恥感反復(fù)凌遲。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雙腿麻木得失去知覺,臉上的淚痕被冷風吹干,緊繃成一道道刺癢的痕跡,張函瑞才扶著冰冷的門板,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鏡子里映出一張蒼白浮腫、眼睛通紅的臉,狼狽得像被暴雨淋透的流浪貓。張函瑞擰開水龍頭,用冰冷刺骨的水一遍遍撲打在臉上,試圖洗掉那顯而易見的脆弱痕跡,可眼底的疲憊和紅血絲卻頑固地盤踞著。
推開隔間門時,王櫓杰果然還守在外面。王櫓杰靠在洗手臺邊,看到張函瑞出來,立刻直起身,擔憂的目光在張函瑞臉上細細掃過,最終化作一聲更深的嘆息。王櫓杰沒問什么,只是遞過來一張干凈的紙巾。
“謝謝。” 張函瑞啞聲接過,胡亂擦了擦臉。
“函瑞,” 王櫓杰猶豫了一下,聲音壓得很低,“你和桂源……到底怎么了?他剛才……” 他頓了頓,似乎不知道怎么描述張桂源砸門和低吼的樣子,“……很嚇人?!?/p>
怎么了?
能怎么了?
不過是見不得光的、被公司明令禁止的、卻又像野草般瘋狂滋生的……無法宣之于口的糾纏。
“……沒什么?!?張函瑞避開他的視線,聲音干澀,“工作壓力大而已?!?這個借口蒼白得連自己都騙不過。
王櫓杰顯然也不信。但王櫓杰沒再追問,只是輕輕拍了拍張函瑞的肩膀,那力道帶著無聲的支持和安撫?!白甙?,快下課了。晚上……要不要去吃點甜的?聽說樓下新開了家舒芙蕾……”
張函瑞搖搖頭,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不了,櫓杰。我……想回宿舍躺會兒?!?身上的牛奶味因為情緒的劇烈波動而變得格外濃郁黏膩,帶著一種揮之不去的疲憊感。
王櫓杰看著張函瑞,最終只是點了點頭:“好。有事叫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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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像浸透了墨汁的絨布,沉沉地覆蓋下來。宿舍樓里燈火通明,卻透著一股訓(xùn)練后的精疲力竭。走廊里偶爾傳來其他練習生關(guān)門或走動的聲音,很快又歸于沉寂。真人把自己摔進狹窄的單人床上,用被子蒙住頭,試圖隔絕外面的一切,也隔絕自己身上那不受控制逸散的、令人心煩意亂的奶香。
可黑暗和寂靜,反而成了滋生混亂思緒的溫床。
張桂源砸門時那暴戾的紅酒氣息,張桂源隔著門板低沉而篤定的宣判,張桂源頸側(cè)那塊刺眼的肌貼,攝影棚里他和陳奕恒靠近時那刺鼻的檸檬與紅酒的混合……還有露臺上,左奇函為楊博文擦拭唇角時,那交融的咖啡與草莓暖香……無數(shù)畫面碎片在腦海里瘋狂旋轉(zhuǎn)、切割,攪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煩躁像無數(shù)細小的蟲蟻,啃噬著神經(jīng)。張函瑞猛地掀開被子坐起來,胸口憋悶得快要爆炸。不行,不能待在這里。再待下去,張函瑞會被自己身上這股酸澀的奶味和腦子里那些混亂的念頭逼瘋。
幾乎是憑著本能,張函瑞抓起一件薄外套,悄無聲息地溜出了宿舍。走廊的聲控燈隨著腳步聲亮起又熄滅,像無聲的窺探者。張函瑞避開電梯,走向了最偏僻的消防通道。
推開沉重的防火門,熟悉的、帶著灰塵和舊油漆的沉悶氣味撲面而來。樓梯間里一片漆黑,只有高處小窗透進一點城市霓虹的微光。這里成了張函瑞唯一能找到喘息的地方。
沒有開燈。張函瑞摸索著在冰冷的臺階上坐下,抱緊膝蓋,將臉深深埋進去。周遭一片死寂,只有自己有些紊亂的呼吸聲。疲憊感像潮水般涌來,眼皮沉重得打架,可神經(jīng)卻像繃緊的弦,根本無法放松。牛奶的甜香,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酸澀,在寂靜的黑暗中無聲地彌漫。
就在意識即將沉入混沌邊緣時——
“嗒?!?/p>
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腳步聲,在下方樓梯的轉(zhuǎn)角處響起。
張函瑞的心臟驟然緊縮!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倒流,頭皮一陣發(fā)麻!
黑暗中,一股熟悉到刻入骨髓的、沉淀而霸道的紅酒醇香,如同蟄伏的猛獸終于亮出了獠牙,帶著不容錯辨的壓迫感和一絲冰冷的怒意,從下方無聲地、洶涌地漫卷上來!
他來了!
恐懼瞬間攫住了四肢百?。埡饚缀跏菑椞饋?,轉(zhuǎn)身就想往上跑!
“站住。”
低沉冰冷的兩個字,像淬了冰的鋼針,從下方黑暗中精準地釘住了張函瑞的腳步。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凍結(jié)空氣的絕對威壓,紅酒的氣息也隨之變得更加濃烈、更具侵略性,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瞬間籠罩了整個樓梯間。
張函瑞僵在原地,背對著聲音的來源,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發(fā)抖。手指死死摳住冰冷的樓梯扶手,指尖傳來的寒意卻絲毫無法冷卻心頭的驚悸和翻涌的羞恥。張桂源怎么知道我在這里?張桂源是不是……又聞到了?
黑暗中,那沉穩(wěn)而充滿壓迫感的腳步聲,一步一步,踏在冰冷的水泥臺階上,發(fā)出清晰的回響,如同敲打在瀕臨碎裂的鼓面上。那聲音越來越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張函瑞的神經(jīng)上。
濃烈到令人窒息的紅酒香,裹挾著冰冷的怒意,如同實質(zhì)般從背后侵襲而來,將張函瑞徹底包圍、吞噬。張函瑞的呼吸變得困難,牛奶的香氣不受控制地變得濃郁,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絕望甜膩。
終于,腳步聲在張函瑞身后一級臺階的位置停住。
距離近得可怕。張函瑞甚至能感覺到他高大身軀投下的陰影,和張桂源身上散發(fā)出的、如同熔巖般灼熱的體溫,隔著冰冷的空氣,炙烤著張函瑞的后背。那股純粹的、屬于張桂源一個人的、此刻卻充滿危險氣息的紅酒體香,霸道地鉆進張函瑞的鼻腔,侵占著每一寸感知。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時間像是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充斥著無聲的、令人崩潰的張力。張函瑞能清晰地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張桂源同樣沉重壓抑的呼吸聲。
就在張函瑞快要被這沉默的威壓碾碎時,張桂源冰冷的聲音貼著張函瑞的后頸響起,帶著一種令人心頭發(fā)寒的平靜身后那一步之遙的臺階上,張桂源的存在感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張函瑞脊背每一寸皮膚都繃緊到極致。濃烈霸道的紅酒香混合著冰冷的怒意,像無形的鐵箍,死死勒住張函瑞的胸腔,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艱難。牛奶的甜膩氣息不受控制地洶涌而出,帶著被逼到絕境的絕望,在這死寂的黑暗里無聲尖叫。
“躲了一天,躲夠了嗎?”
張桂源冰冷的質(zhì)問貼著張函瑞的后頸皮膚炸開,每一個字都像裹著冰渣,帶著一種能將人骨髓都凍結(jié)的寒意。
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成冰??謶趾鸵环N被徹底逼到懸崖邊的羞憤在胸腔里轟然對撞!憑什么?憑什么他總能這樣輕而易舉地找到我,把我像個獵物一樣堵在角落?憑什么他總能這樣居高臨下地審判我的狼狽?
一股破罐破摔的戾氣猛地頂了上來!張函瑞猛地轉(zhuǎn)過身,動作大得幾乎把自己帶倒,黑暗中死死瞪向張桂源聲音來源的方向,盡管只能看到一個更高大、更濃重的陰影輪廓。
“誰躲你了?!” 聲音嘶啞尖銳,帶著孤注一擲的顫抖,像繃到極限即將斷裂的琴弦,“張桂源你他媽有病嗎?!我出來透口氣都不行?!你是我什么人啊管這么寬?!”
吼完,胸口劇烈起伏,像破舊的風箱。黑暗中張函瑞至能感覺到自己噴出的氣息都帶著灼熱的牛奶甜膩。
死寂。
濃稠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高大的陰影輪廓一動不動,仿佛融入了樓梯間冰冷的黑暗里。只有那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紅酒香,如同翻滾的巖漿,無聲地、洶涌地加劇著壓迫感,昭示著主人瀕臨爆發(fā)的狂怒。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攫住了張函瑞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張函瑞的骨頭!張函瑞甚至來不及驚呼,整個人就被一股無法抗拒的蠻力粗暴地向前一拽!
“啊——!”
天旋地轉(zhuǎn)!冰冷的臺階邊緣狠狠硌在膝彎,尖銳的痛楚傳來,身體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向前撲倒!預(yù)想中撞上堅硬臺階的劇痛沒有傳來,卻重重撞進了一個堅實滾燙的懷抱!
濃烈到極致的、帶著暴戾氣息的紅酒體香瞬間將張函瑞淹沒!像是墜入了沸騰的酒池!
“唔!” 一聲悶哼被撞散在喉嚨里。
張桂源!他竟然在我撲倒的瞬間,用身體硬生生接住了我!
張函瑞的臉頰重重撞在張桂源滾燙的胸膛上,隔著薄薄的衣料,能清晰感受到張桂源同樣劇烈的心跳,如同失控的重錘,一下,一下,沉重地擂在張函瑞的耳膜上。張桂源的一條手臂如同燒紅的鐵鉗,死死箍在張函瑞的腰后,那力道幾乎要將張函瑞的腰椎勒斷!另一只手則牢牢扣住張函瑞的后腦勺,帶著不容抗拒的絕對力量,將張函瑞的臉死死按在張桂源劇烈起伏的胸口!
姿勢狼狽到了極點。張函瑞像一只被猛獸叼住后頸的幼獸,整個上半身被迫緊貼著張桂源滾燙的身體,雙腿還因為剛才的踉蹌而別扭地半跪在冰冷的臺階上。掙扎是徒勞的,張桂源手臂的肌肉堅硬如鐵,每一次發(fā)力都帶著不容置疑的鎮(zhèn)壓意味。張函瑞的鼻尖、嘴唇,甚至整張臉,都深陷在張桂源頸窩和胸膛那片散發(fā)著濃烈紅酒氣息的滾燙區(qū)域里,那霸道的氣息無孔不入地鉆進張函瑞的口鼻,熏得張函瑞頭腦發(fā)暈,四肢百骸都透著一股被強行鎮(zhèn)壓后的虛軟。
“透口氣?” 張桂源低沉沙啞的聲音從張函瑞頭頂上方傳來,每一個音節(jié)都帶著滾燙的呼吸,噴在張函瑞的發(fā)頂,震得張函瑞頭皮發(fā)麻。那聲音里壓抑的怒火像即將噴發(fā)的火山,“躲到這鬼地方來透口氣?張函瑞,你當我是傻子?!”
箍在張函瑞腰后的手臂猛地收緊,勒得張函瑞瞬間窒息,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嗚咽。
“我是不是你什么人?” 張桂源猛地低下頭,灼熱的呼吸帶著濃郁的酒氣,如同烙鐵般燙過我的額角和太陽穴,聲音里淬著冰,又裹著駭人的灼熱,“你他媽咬我的時候怎么不問問自己?!”
“我……” 屈辱和窒息感讓我眼前發(fā)黑,拼盡全力才擠出破碎的字眼,“……放開我……混蛋……”
“放開?” 張桂源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箍著張函瑞后腦的手掌猛地用力,將張函瑞按得更緊,臉頰更深地陷進張桂源頸窩那片灼熱的皮膚里,鼻尖幾乎蹭到張桂源凸起的喉結(jié)?!奥劦搅藛??”
張桂源的聲音緊貼著張函瑞的頭皮,低沉得像深淵的誘惑,每一個字都帶著致命的穿透力:
“現(xiàn)在……只有我的味道?!?/p>
濃烈、純粹、毫無雜質(zhì)的紅酒醇香,帶著張桂源滾燙的體溫,像最霸道的烙印,蠻橫地覆蓋了張函瑞口鼻間所有的空氣,徹底淹沒了張函瑞身上那點可憐的、帶著酸澀的牛奶氣息。這氣息充滿了絕對的占有意味,像宣告主權(quán)的標記,粗暴地涂抹掉一切不屬于張函瑞的痕跡。
這認知像電流般竄過全身,激起一陣陣詭異的戰(zhàn)栗。身體深處那點被強行壓制的、隱秘的渴求,竟在這粗暴的禁錮和純粹的氣息覆蓋下,可恥地復(fù)蘇、戰(zhàn)栗。掙扎的力道不自覺地弱了下去,僵硬的身體在他滾燙的懷抱里,竟生出一絲被強制安撫后的虛軟。
“還躲嗎?” 張桂源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掌控感,箍著張函瑞腰的手臂力道稍緩,但依舊是不容掙脫的禁錮。那只扣著張函瑞后腦的手掌,指腹帶著薄繭,開始以一種近乎狎昵的力道,緩慢地、帶著懲罰意味地揉捏著我后頸僵硬的皮肉,激起一陣陣難以言喻的酥麻和戰(zhàn)栗。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張桂源滾燙的體溫,沉重的、帶著怒意的心跳,濃烈霸道的體香,還有張桂源手指在后頸那充滿掌控意味的揉捏……所有的一切都交織成一張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網(wǎng)??謶帧⑿邜u、憤怒,還有那點該死的、被強行喚醒的沉溺感,在胸腔里瘋狂撕扯。
“你……” 張函瑞試圖開口,聲音卻抖得不成樣子,“……你到底想怎么樣……”
“想怎么樣?” 張桂源低哼一聲,那哼聲里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被壓抑到極致的焦躁,箍著張函瑞腰的手臂又收緊了半分,像是要將張函瑞徹底揉碎,“張函瑞,你告訴我,你到底在怕什么?”
張桂源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的嘶啞,紅酒的氣息也隨之變得灼熱、動蕩:
“怕公司?怕鏡頭?還是怕……” 張桂源頓了一下,那只揉捏我后頸的手猛地停頓,指尖深深陷入皮肉,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怕你自己?!”
最后三個字,像驚雷炸響!
張函瑞渾身劇震!像是被剝開了最后一層遮羞布,所有隱藏在恐懼和憤怒之下的、更深層的、連自己都不敢觸碰的怯懦和動搖,被張桂源赤裸裸地撕開,暴露在這令人窒息的黑暗里!
“我沒有!” 張函瑞失控地尖叫起來,像是垂死的掙扎,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推搡張桂源滾燙的胸膛,“你胡說!我沒有怕!你放開我!張桂源你這個瘋子!放開!”
這一次的掙扎帶著崩潰般的絕望,力道大得出奇。箍在腰后的手臂被猛地掙開一絲縫隙!張函瑞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顧一切地扭動身體,試圖從張桂源滾燙的懷抱里掙脫出來!膝蓋在冰冷的臺階上蹭過,傳來火辣辣的刺痛也全然不顧!
混亂中,張函瑞感覺到張桂源身體似乎因為張函瑞劇烈的反抗而微微失衡后退了半步。就是現(xiàn)在!
張函瑞猛地弓身,像一尾滑溜的魚,拼盡全力從張桂源禁錮的縫隙中掙脫出來!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樓梯扶手上,撞得張函瑞眼前一黑,卻也顧不上了!求生的本能驅(qū)使著張函瑞,手腳并用地朝著臺階上方,朝著宿舍樓層的方向,跌跌撞撞、連滾帶爬地沖去!
黑暗成了最好的掩護。張函瑞甚至不敢回頭,心臟在喉嚨口瘋狂跳動,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身后,那股濃烈暴戾的紅酒氣息如同被激怒的兇獸,帶著滔天的怒意和一種被獵物逃脫的狂躁,瞬間暴漲!沉重的腳步聲如同索命的鼓點,在下方臺階轟然炸響,緊追而來!
快!再快一點!
宿舍樓層的防火門就在眼前!那扇門后,是光,是人,是暫時的安全!
張函瑞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撲到冰冷的金屬門把手上,用力一擰——
“咔噠!”
門開了!走廊明亮刺眼的白光瞬間傾瀉而出!
張函瑞像溺水的人終于浮出水面,一頭撞進了那片光明里!巨大的安全感和劫后余生的虛脫感同時襲來,雙腿一軟,幾乎要癱倒在地。
然而,就在張函瑞沖進光明的瞬間,身后那股追襲而至的、如同實質(zhì)般的暴戾紅酒氣息,也如同跗骨之蛆,猛地撞在了剛剛被張函瑞拉開的、尚未完全合攏的防火門門板上!
“砰——!”
一聲沉悶而巨大的撞擊聲在身后炸響!整個金屬門板都劇烈地震顫起來!巨大的聲響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震得頭頂?shù)穆暱責舣偪耖W爍!
張函瑞駭然回頭!
隔著那道被撞得嗡嗡作響、劇烈震顫的門板縫隙,在走廊明亮光線與樓梯間濃重黑暗的交界處,張函瑞看到了張桂源的眼睛。
那雙深邃的眼眸,此刻如同燒紅的炭,翻涌著駭人的暴戾、被徹底激怒的狂躁,還有……一種近乎毀滅般的、令人心悸的占有欲!那目光穿透狹窄的門縫,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烙在張函瑞的臉上、身上!
張桂源高大的身影被門板擋住大半,只有那雙眼睛,在明暗交界的光影里,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鎖定著張函瑞。濃烈到令人作嘔的紅酒體香,混合著冰冷的怒意和滾燙的焦灼,如同無形的巨浪,穿透門縫,洶涌地拍打在張函瑞的身上!
時間仿佛凝固。
走廊明亮的燈光,門板冰冷的觸感,身后那如同被兇獸盯上的、令人血液凍結(jié)的恐怖氣息……所有感官都被拉扯到極限。
幾秒鐘,或者更久。
那門板后翻涌的、如同實質(zhì)的暴戾氣息,如同被強行摁回深淵的巖漿,開始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收斂。
那雙燒紅的、死死盯著張函瑞的眼睛,最后深深地剜了張函瑞一眼,那眼神復(fù)雜到了極點,混雜著狂怒、不甘、以及一種令人心頭發(fā)冷的……勢在必得。
然后,沉重的腳步聲,帶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的、山雨欲來的沉默,一步一步,退回了樓梯間濃重的黑暗深處。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那令人窒息的、暴戾的紅酒氣息,才如同退潮般,被走廊流動的空氣漸漸稀釋、帶走。
“呼……呼……”
直到這時,張函瑞才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順著冰冷的防火門,軟軟地滑坐到同樣冰冷的地面上。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了薄薄的T恤,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沖撞,幾乎要破膛而出。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牙齒咯咯作響。
牛奶的甜香,混合著劫后余生的恐懼和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不受控制地、濃郁地彌漫開來。
張函瑞抬起手,指尖顫抖地撫上自己的后頸。那里,被張桂源用力揉捏過的地方,皮膚仿佛還殘留著張桂源指腹的滾燙觸感和那充滿懲罰意味的力道,隱隱作痛。
走廊的聲控燈因為剛才巨大的撞擊聲而亮著,慘白的光線毫無溫度地灑落。張函瑞蜷縮在冰冷的門邊,像一只被猛獸利爪撕扯過、僥幸逃脫卻已傷痕累累的獵物。空氣里,屬于張桂源的暴戾紅酒氣息似乎還隱隱殘留,和張函瑞身上濃得化不開的酸澀奶香交織在一起,無聲地訴說著方才那場驚心動魄的、黑暗中的追獵與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