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給我?”蓮芷的聲音干澀得厲害。
慕云舟深深地看著她,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她卑微的皮囊,看到了更深的東西。他扯了扯嘴角,那笑意復(fù)雜難辨,有感激,有憐憫,或許還有一絲同病相憐的蒼涼:“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此物……于我……已是……廢品……于你……卻是一場……短暫……登天的……蜃樓……一場……知其必醒……仍可……沉溺……片刻的……幻夢……”
他頓了頓,氣息更加微弱,眼神卻亮得驚人,帶著一種洞悉世情的悲憫:“凡人……一生……不過……百載……困于……方寸……仰視……仙蹤……如觀……星月……可望……而不可及……此丹……予你……片刻……‘飛升’……之機……哪怕……粉身碎骨……亦算……親眼……親手……觸到過……那片……云……”
他不再說話,只是執(zhí)著地、用盡最后力氣將那枚布滿裂紋的“蜃樓丹”遞向蓮芷。那手顫抖得厲害,卻異常堅定。
蓮芷僵立著。雜物間里,只有油燈燈芯燃燒的噼啪聲和慕云舟粗重艱難的喘息。窗外,是沉沉的、隔絕了仙凡的無邊夜色。她望著那枚灰白色的丹丸,仿佛看到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漩渦中心,是云端之上,那一道道讓她魂牽夢繞又心如刀割的云線。
渴望在灼燒。那是根植于靈魂深處,穿越兩個世界也無法磨滅的,對超凡、對天空、對掙脫凡俗枷鎖的終極渴望。恐懼在凍結(jié)。是對粉身碎骨、萬劫不復(fù)的天然恐懼,是對這具好不容易適應(yīng)了此世茍且的脆弱身體的珍惜。
時間在死寂中流淌。慕云舟的喘息越來越微弱,遞出丹藥的手開始無力地垂下,眼中的光芒也在渙散。
就在那手即將徹底垂落、丹丸滾落塵埃的瞬間——
蓮芷猛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那枚灰白色、布滿裂紋的丹丸!
入手冰涼,粗糙得硌手,感受不到絲毫傳說中的丹藥溫潤。她卻像抓住了一塊燒紅的烙鐵,又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死死地、用盡全力地攥緊!指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微微顫抖著。
她抬起頭,眼神里所有的掙扎、恐懼、茫然都被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所取代。那是一種孤注一擲的火焰,明知前方是焚身的烈焰,也要撲向那一瞬間的光亮。
“我……要試試?!甭曇羯硢。瑓s斬釘截鐵。
慕云舟看著她,渙散的眼神里最后閃過一絲復(fù)雜難辨的情緒,像是欣慰,又像是嘆息。他嘴唇翕動了一下,似乎想再叮囑什么,最終只是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然后徹底閉上了眼睛,陷入更深的昏迷,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活著。
蓮芷不再猶豫。她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這凡俗間所有的濁氣都吸入肺腑,又仿佛要積蓄起畢生的勇氣。然后,她張開嘴,將那顆冰冷、粗糙、布滿裂紋的“蜃樓丹”,毫不猶豫地塞了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