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久，等到少女徹底看不見少年身影時，才慢慢拖著沉重無比的腿上樓。

　　這半年，她經(jīng)歷了太多:母親病情惡化、自己成績直線下降、父親和另一個女人結(jié)婚……

　　一樁樁一件件的事像尖刀一樣扎在她的心口。

　　前段時間遠方的舅舅回來探望母親，給母親拿了很多錢治病。

　　可是舅舅也有自己的家庭，也需要照顧自己的家人……

　　她怎么能讓舅舅一直幫助她們呢……

　　她只能懇請到舅舅來的飯店打工，舅舅承諾給她正常服務(wù)員的工資。

　　她每天上晚自習前，先去醫(yī)院探望母親，然后去舅舅的飯店打工、回醫(yī)院照顧母親、做作業(yè)……

　　她的生活單調(diào)簡單。

　　她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的試想過:如果母親沒有生病，如果父母沒有離婚，她是不是可以像正常高中生一樣，過著那種無憂無慮的生活？

　　可惜，生活沒有假設(shè)……

　　樓道拐角的感應燈在她踏上去的瞬間亮起，昏黃的光線里，積灰的臺階浮著細碎雪沫，像撒了把受潮的鹽。

　　她通過樓道內(nèi)窗戶看到:外面是濃得化不開的黑，只有遠處樓群的霓虹光透過玻璃，在臺階上投下幾塊變形的光斑，像誰打碎了的調(diào)色盤。

　　防盜門“咔噠”一聲合上時，最后一點樓道燈的余光也被切斷。

　　少女沒有打開燈，她只是蜷起腿，把下巴擱在膝蓋上。燈光在天花板投下她縮成一團的影子，像只躲在巖縫里的小獸。

　　窗外的夜很靜，只有雪粒子打在玻璃上的沙沙聲，路燈透過窗簾照在她手背上，那點暖光淺得像層薄霜，暖不透心里積了雪的角落。

　　但指尖觸到紙包的瞬間，又能想起楚煙云遞過錢時，掌心傳來的溫度——那溫度里裹著他沒說出口的千言萬語，像埋在雪下的炭火，哪怕現(xiàn)實依舊漆黑，只要摸到那點余溫，就能讓她在漫漫長夜里，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也許黑暗不會在黎明前退散，也許明天醒來仍要面對殘酷的現(xiàn)實，但至少此刻，她攥著這個裹著他體溫的紙包，內(nèi)心充滿了感動和溫暖。

　　少女起身打開燈，顫抖著雙手慢慢打開紙包。

　　她一張一張慢慢數(shù)著……

　　一張、兩張、三張……三十張……

　　數(shù)著數(shù)著，她的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謝謝你……楚煙云。”少女輕聲呢喃。

　　她把紙包塞進枕頭底下，躺下來時，后腦觸到那個硬邦邦的棱角，像觸到一顆在黑夜里悄悄跳動的心臟。

　　舅舅給的錢、楚煙云給的錢加上自己的工資也湊不夠母親治病的錢。

　　“不夠……根本不夠……我到底應該怎么做……”

　　-------楚煙云家

　　楚煙云到了家，打開手機，給李微棠發(fā)消息

　　“我到家了，你到家沒？”

　　“到了?！?/p>

　　“早點休息。”

　　“你借我的那些錢我會還給你的?！?/p>

　　“不用，不急?！鄙倌晔种冈谄聊簧项D了頓，繼續(xù)打字“有什么麻煩可以和我說，我會盡全力幫你的?！?/p>

　　“謝謝，不用麻煩你的?！?/p>

　　“今天是冬至，吃餃子沒？”

　　少女抬頭看了看客廳的鐘“應該說昨天是冬至?！?/p>

　　“也是，早點休息?！?/p>

　　“好，謝謝?！?/p>

　　李微棠關(guān)了手機，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落雪。

　　少年的出現(xiàn)，是在她以為全世界都落雪時，悄悄遞過來的、帶著自己體溫的火種——哪怕回到滿屋漆黑的現(xiàn)實，只要把那點暖小心揣著，就能在漫長的黑夜里，數(shù)著窗外路燈的明滅，等一場屬于自己的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