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澤在書柜底摸磁帶,指尖能摳到里面爛成碎末的紙。標(biāo)簽上陳默的字黃得發(fā)暗,寫著:“凱澤七歲,不想唱《小星星》,哭三次,冰棍只給你?!?/p>
按播放鍵,先聽見刺啦的電流聲,再是他小時候的嗓子,跑調(diào)跑得怪,卡在“放光明”時噎著,哭腔里裹著鼻涕。接著是陳默的笑,混著老電扇吱呀轉(zhuǎn):“不哭,唱完給你扒冰棍,阿明搶就揍他?!彼⒅D(zhuǎn)得晃的磁條。上周清冰箱,最里面摸出半盒綠豆冰棍,紙殼跟霜粘死了,扯爛掉渣,冰棍凍得發(fā)黑,敲瓷磚上的響,和父親走那天,空藥瓶滾在地上的聲,一模一樣。
林璐瑤父親當(dāng)年陳默總護著你。
陳默舉著酒杯過來,笑紋里還卡著點沙——那年他摔破膝蓋,陳默背他回家,褲腳沾的沙就這么卡著。
陳默緊張就攥緊杯子,跟我七歲時攥衣角一個樣。
璐瑤之母別鬧了,凱澤……
凱澤沒哭,是低頭看見杯沿的自己,突然想起父親最后那晚,手連水杯都握不住,還顫著勾他手腕:“緊張了……買根綠豆冰棍,雜貨鋪肯定有……”話沒說完,手就垂了,指縫里還沾著藥渣。
后來扔磁帶,轉(zhuǎn)身就聽見陳默的聲音,對藏在門后的易燼說:
陳默來,叫陳默哥哥就給糖。
口袋里硌得慌,是磁帶殼里掉的糖。糖紙一捏就碎,糖早化了又硬,黏在掌心搓不掉,像父親最后一次握他的手,指縫沾著藥漬,明明沒力氣,還攥得他手腕疼——就跟七歲那年,他哭著找爸爸,陳默攥著他往賣汽水的地方跑時,一樣的勁兒。
﹌
陳默往事隨風(fēng),愛恨隨意,你何必如此執(zhí)著呢?
易燼你們不要吵了,我先出去一下。
凱澤我倒要看看,誰先倒下!當(dāng)年你逼著我……
凱澤聽見自己槍聲響時,耳鳴中炸開陳默教他唱走音的《小星星》。七歲那個夏夜,陳默把他扛在肩上找北斗七星,汗?jié)竦暮蟊迟N著他說:"看見沒?最亮的那顆是你爸。"現(xiàn)在他知道了,所有星星都是遲到的遺言——父親咳著血哼歌時,陳默蹲在病房外數(shù)彈珠,而二十年后這顆子彈,終于擊落了童年夜空里最后一顆星星。
陳默正扯了扯嘴角,像要笑,瀕死時手指無意識摩挲凱澤童年照片。凱澤踢開陳默垂落的槍,才發(fā)現(xiàn)那槍管早被挫得變形,根本發(fā)不出子彈。指腹蹭過陳默胸前血洞,摸到塊硬東西——是他失蹤半年的狗牌,陳默總說"替你戴著,等你回頭"。血漫過腳背時,他才懂那句"我不會讓你輸",是陳默把命押給了他的贏。
易燼跑出門外,奔向那棵樹。樹洞里,璐瑤靜靜坐著。
璐瑤突然抓住她手腕,甲縫里沁出的槐樹汁染黑了腕骨:
林璐瑤你早該知道的,我根本不是來看樹的。
風(fēng)掠過樹梢,帶起易燼記憶里母親總愛哼的童謠——此刻才驚覺曲調(diào)陌生。
林璐瑤十幾年前產(chǎn)房監(jiān)控拍到她們調(diào)換襁褓時,你猜我在實驗室里聽見什么?
易燼是什么?
林璐瑤是……那個可怕的……
璐瑤遮住紙上“樣本編號”的字。
易燼為什么?
淚水糊在眼眶里,滿掌都是涼的。
林璐瑤其實我早就認識凱澤和陳默了,那時候……
林璐瑤凱澤輸了就蹲在地上抹眼淚,陳默會把最大的那顆彈珠塞給他,還拿手替他擦臉,說“不哭,下次贏回來”。
易燼好像是……有次我媽拿掃帚追我,我躲進樹洞,聽見他們在樹外說話。陳默說“這樹洞能藏人,以后璐瑤要是再挨揍,就讓她躲這兒”,凱澤嗯了聲,還特意把顆藍彈珠滾進洞來,說“給她當(dāng)念想”。
易燼后來我再去樹洞,彈珠還在,藍玻璃上凝著露水,像陳默死后凱澤哭不出來的眼睛。紙條邊緣被蛀蟲咬出星形缺口,陳默歪扭的字跡間突然漏出父親的聲音:"滿天...都是小星星..."——那年父親肺癌晚期,止痛針打多手抖得拿不住冰棍,卻堅持用吸管蘸著化掉的糖水,在病歷背面畫五角星給她:"看,星星...甜的呢..."等到明天,我就被塞進車?yán)锪耍觳采显樀牡胤阶系冒l(fā)烏,跟凱澤當(dāng)年摔破膝蓋結(jié)的痂,一個顏色。
璐瑤藏著的半根發(fā)霉綠豆冰棍露了出來,被易燼察覺。
未完待續(xù)
枷鎖:陳默逼著凱澤唱歌,凱澤槍斃陳默。
璐瑤是sy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