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的瀟湘館里，藥爐騰起的白霧氤氳了窗欞。林黛玉斜倚在湘妃榻上，十六歲的面容蒼白如紙，指尖撫過枕邊孫悟空從東海龍宮尋來的鮫綃帕，那上面的海水紋樣早已被淚痕浸得發(fā)皺。

孫悟空蹲在榻邊，金箍棒化作的銅火箸在炭盆里無意識攪動，火星迸濺如他焦躁的心緒：“休說這些喪氣話！老君新煉的續(xù)命丹，俺老孫明兒就去搶！”

“搶來又如何？”林黛玉勉力支起身子，咳出的血滴在鮫綃帕上，綻開紅梅似的痕跡，“我本是西方靈河岸上絳珠仙草，為還神瑛侍者灌溉之恩，才落這人間還盡眼淚。如今淚已將枯……”她突然劇烈咳嗽，繡鞋邊的痰盂里泛起刺目猩紅。

孫悟空急得抓耳撓腮，猴毛根根倒豎：“什么神瑛絳珠！俺老孫偏不信這勞什子因果！地府閻君若敢勾你魂魄，俺就把十八層地獄砸個底朝天！”他話音未落，窗外忽起陰風，案頭的《葬花吟》詩稿被卷得簌簌作響。

林黛玉伸手按住他毛茸茸的手背，掌心溫度卻比寒冬的冰棱更涼：“大圣，你大鬧天宮改生死簿，可曾想過這世間因果循環(huán)？”她望向窗外搖搖欲墜的燈籠，燭火在風中明滅不定，“我這一世，原就是為還淚而來。待淚盡之時，便是魂歸地府之日?！?/p>

孫悟空眼眶通紅，金瞳里騰起烈烈火光：“俺不管什么因果！你若去了，俺就守在奈何橋邊，看哪個小鬼敢碰你分毫！”他的聲音震得屋梁上的積塵簌簌落下，卻驚不破林黛玉眼底的平靜。

“呆子。”她嘴角勾起一抹凄然的笑，從枕下摸出枚風干的蟠桃核，“你看，這是你在花果山給我的。往后見它，便如見我?！痹捯粑绰洌巴怏@雷炸響，湘妃竹被狂風壓彎，似在為這未盡的話語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