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嘉祺單膝跪在積水里 泥水瞬間浸透褲管 指節(jié)幾乎要陷進翻折的傘面 尖銳的金屬傘骨深深嵌進掌心 鉆心的疼痛卻比不上胸腔里傳來的鈍痛 暴雨砸在傘面的悶響震得耳膜發(fā)疼 他卻固執(zhí)地把扭曲的傘架一點點掰直 仿佛這樣就能挽回些什么。

雨水順著發(fā)梢成股流下 灌進衣領(lǐng)時激起一陣戰(zhàn)栗 咸澀的水珠滲進眼角 刺痛感讓他恍惚回到三年前的深夜 那時的劉耀文燒得渾身滾燙 小小的身體縮在他懷里發(fā)抖 滾燙的額頭一下又一下蹭著他頸窩。

劉耀文嘉祺哥 別走…

他把涼毛巾敷在少年通紅的臉上 卻被燒得迷糊的小手死死攥住衣角 指縫間全是汗?jié)竦鸟薨櫋?/p>

此刻掌心觸到的只有冰冷的雨水 還有傘骨殘留的尖銳棱角 他突然想起那天在醫(yī)院走廊 自己為了學(xué)生會競選缺席了劉耀文的出院日 等趕到病房時 少年正對著窗外出神 脖頸還貼著退燒貼 見他來只是默默把疊好的毛巾塞進他手里。

劉耀文哥 你襯衫濕了 擦擦吧。

傘骨在他手中“咔嗒”一聲徹底折斷 鋒利的斷口劃破皮膚血珠混著雨水滴在青石板上 很快被沖刷得無影無蹤 馬嘉祺跪在雨幕里 終于意識到有些東西早在無數(shù)個被他忽視的瞬間悄然碎裂 就像這把再也無法撐開的傘 無論如何拼湊 都擋不住傾盆而下的雨。

雨幕中突然破開一片暖黃的光暈 淺粉色的傘面將馬嘉祺籠罩其中。

葉棲梧同學(xué) 需要幫你嗎？

清甜的女聲裹著細密雨絲落下 他抬頭時 鏡片已被雨水糊得模糊 只能看清女生背著的淺藍色書包 和劉耀文今天的書包是同個款式。

指尖傳來的刺痛讓他下意識收緊手掌 扭曲的傘骨深深嵌進皮肉 血珠混著雨水順著傘面紋路蜿蜒而下 馬嘉祺張了張嘴 喉嚨里卻像塞著團浸透雨水的棉花 連句完整的"不用"都說不出來 他垂眸盯著積水里晃動的倒影——少年蒼白的臉 濕透的劉海 還有那把被狂風(fēng)撕裂的傘 狼狽得如同被踩進泥里的笑話。

馬嘉祺真的不用

他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 像砂紙磨過生銹的鐵絲 后退時鞋底打滑 差點跌進身后的水洼 女生伸手要扶 卻被他偏頭避開 傘骨在掌心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終于徹底折斷的瞬間 他想起劉耀文十三歲生日那天 自己也是這樣親手折斷了少年眼里的星光。

街道的路燈在雨簾里暈成模糊的光斑 馬嘉祺拖著腳步往前走 影子被拉得又細又長 每走一步 積水里就會浮起一個破碎的自己 有的帶著九歲孩童的依賴 有的含著十三歲少年的委屈 最后都化作此刻狼狽的模樣他數(shù)著路燈桿上斑駁的銹跡 突然發(fā)現(xiàn)從學(xué)校到家的距離 原來可以這么漫長。

鑰匙插進鎖孔的瞬間 馬嘉祺的指尖還在發(fā)抖 玄關(guān)感應(yīng)燈亮起的剎那 他僵在原地——那雙印著卡通小熊的藍色拖鞋歪歪扭扭地躺在鞋柜旁 絨毛小熊的笑臉正對著他 像是無聲的嘲諷 鞋尖還沾著放學(xué)路上的泥漿 在米色瓷磚上洇出深色痕跡。

突然想起上周整理鞋柜時 少年默默把自己的鞋子收進了儲物柜深處 那時他沒在意 只當(dāng)是青春期的小脾氣 現(xiàn)在想來 原來疏離早在無聲處蔓延。

他蹲下身 鬼使神差地用拇指去擦那道泥漬 冰涼的雨水順著發(fā)梢滴落在拖鞋上 暈開的水痕和泥漿混在一起 模糊了小熊的眼睛 上周六整理鞋柜的畫面突然清晰地浮現(xiàn)在眼前 劉耀文蹲在他身側(cè) 垂著頭把自己那雙黑白帆布鞋往儲物柜深處塞 動作輕得像是怕吵醒什么。

馬嘉祺怎么收起來了

當(dāng)時他隨口問了句 眼睛還盯著手機里的社團通知。

少年的聲音悶悶的 帶著鼻音。

劉耀文換季了 收起來了干凈些。

馬嘉祺嗯

馬嘉祺“嗯”了一聲 注意力早已被新消息吸引過去 沒看見劉耀文攥著鞋盒的手青筋暴起 指節(jié)泛白。

此刻蹲在同樣的位置 馬嘉祺才驚覺那雙帆布鞋的鞋頭已經(jīng)磨得發(fā)白——那是劉耀文省下飯錢買的 剛到手時寶貝得不行 非要拉著他拍了十幾張照片 可自己呢 連少年什么時候把鞋子換成了普通的白球鞋都不知道。

鞋柜最上層還擺著他們初中時買的情侶款鑰匙扣 小貓和小狗歪歪扭扭地掛在一起 馬嘉祺伸手去夠 卻不小心碰倒了旁邊的相框 玻璃碎裂的聲音在寂靜的玄關(guān)炸開 照片里兩個少年笑得燦爛 劉耀文掛在他脖子上 他摟著少年的肩膀 背后是春日的櫻花樹。

“我從來都不是你的首選”劉耀文的話突然在耳邊響起 馬嘉祺蹲在滿地狼藉中 終于看清那些被他忽視的細節(jié) 餐桌上越來越少的交流 書包里再也沒有準(zhǔn)備好的潤喉糖 還有少年望向他時 眼中逐漸熄滅的光。

風(fēng)從虛掩的門縫鉆進來 卷起地上的照片 馬嘉祺慌忙去撿 卻被碎玻璃劃破了指尖 鮮血滴在照片上 暈染了劉耀文的笑臉 他握著那張殘破的照片蜷縮在玄關(guān) 聽著外面未停的雨聲 第一次嘗到了后悔的滋味——原來那些細微的疏離 早在無數(shù)個被他錯過的瞬間 就已經(jīng)生根發(fā)芽。

劉耀文 穿著自己買點帆布鞋 一句話也沒有說 出了門。

馬嘉祺正想說點什么 手機彈出不斷點消息 他想說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點開了無數(shù)個對話框 突然有一個對話框的彈出 心頭一緊 他點開對話框 上次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三天前自己發(fā)的“晚上不回家吃飯” 新消息簡短得像道判決書：“我今晚住朋友家 不用等我”對話框上方的“對方正在輸入...”卻像個殘忍的循環(huán) 時隱時現(xiàn) 最終化作一片空白。

馬嘉祺盯著那行跳動的省略號 喉嚨突然發(fā)緊 記憶翻涌成潮 上個月社團迎新晚會那天 他也是這樣盯著手機屏幕 排練室的燈光刺得人眼睛發(fā)酸 手機不斷震動 對話框里的文字刪了又寫 寫了又刪 最后他咬牙按下發(fā)送鍵 只收到一個孤零零的“好”字 當(dāng)時他忙著調(diào)試音響設(shè)備 沒注意到劉耀文在家庭群里發(fā)的兩張游樂園照片——空蕩蕩的旋轉(zhuǎn)木馬 無人的過山車軌道 配文是：“今天的晚霞很好看”。

此刻他鬼使神差地打開朋友圈 最新動態(tài)是一分鐘前 劉耀文和那個撐傘男生的合影 兩人站在奶茶店暖黃色的燈光下 少年嘴角噙著笑 眼睛彎成月牙 配文是：“下雨天和熱可可最配” 馬嘉祺的拇指懸在屏幕上方 最終只是刷新了一下 又默默退出。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變成了毛毛細雨 馬嘉祺握著手機的手漸漸失去溫度 他忽然想起初中時 劉耀文為了等他一起放學(xué) 在教室寫作業(yè)等到天黑 那時少年總說：“只要是嘉祺哥 我等多久都沒關(guān)系”可現(xiàn)在 對話框里反復(fù)消失的文字 就像那些被他親手撕碎的期待 再也拼湊不回完整的模樣。

夜雨敲打窗戶的聲響愈發(fā)猛烈 馬嘉祺蜷縮在沙發(fā)里 眼前不斷閃過劉耀文轉(zhuǎn)身時決絕的背影 他想起初中時少年總愛把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在他肩上 笑著說。

劉耀文哥穿我的 別凍著！

想起每次自己爽約后 劉耀文明明紅著眼眶 卻還是強裝沒事。

劉耀文我不生氣。

那些被他忽視的溫柔 此刻像鋒利的刀片 一下下剜著心臟。

凌晨兩點 雨勢漸小 馬嘉祺摸黑走到劉耀文房門前 門把手上還掛著他們?nèi)ツ暌黄鹱ネ尥薜玫降蔫€匙扣 房間里空無一人 床單上殘留著淡淡的檸檬香 那是劉耀文最喜歡的洗衣液味道 他坐在床邊 摸到枕頭下壓著的相冊 翻開是他們的合照——小小的劉耀文掛在他脖子上 笑得露出兩顆虎牙 背面寫著稚嫩的字跡：“最喜歡嘉祺哥了”。

淚水砸在相紙上暈開墨跡 馬嘉祺將相冊緊緊抱在懷里 終于在空蕩的房間里 泣不成聲 那把碎傘被遺忘在玄關(guān)角落 傘骨上的銹跡悄然生長 如同他與劉耀文之間 再也無法修復(fù)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