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帶著淡淡消毒水味道的空氣,如同初春解凍的溪流,緩慢而溫柔地涌入蘇晚干涸了不知多少歲月的肺葉。微弱的刺痛感伴隨著久違的“呼吸”動作傳來,卻遠不及眼前景象帶來的巨大沖擊來得猛烈。
視線模糊,如同隔著一層晃動的水幕。光線有些刺眼,是慘白冰冷的應(yīng)急燈。她費力地眨動眼睛,長長的睫毛上還沾著細小的維生液水珠。每一次眨動,都讓模糊的世界清晰一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弧形的、厚重的透明艙蓋。艙蓋之外,是流動著淡藍色能量紋路的護盾光幕,如同一個堅韌而溫柔的繭。光幕之外……是冰冷的、布滿各種儀器接口和管線的金屬墻壁。這是一個……艙室?一個巨大的、冰冷的金屬容器?
我在哪里?
巨大的茫然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剛剛蘇醒的意識。記憶如同碎裂的鏡片,混亂地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墻壁……刺耳的警報紅光……父親(蘇遠山)站在巨大的控制臺前,挺拔卻疲憊的背影……然后是無盡的黑暗……漂浮……只有維生液包裹的冰冷觸感和儀器單調(diào)的嘀嗒聲……
爸爸……爸爸呢?
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她的心臟。她掙扎著想動,想呼喊,卻發(fā)現(xiàn)身體沉重得如同灌了鉛,喉嚨里只能發(fā)出極其微弱、如同幼貓般的嗚咽。她只能轉(zhuǎn)動眼球,如同受驚的小鹿,惶恐地打量著這個禁錮了她不知多久的冰冷空間。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掃過維生艙側(cè)面一個不起眼的、嵌入艙壁的觀察窗。
觀察窗外,并非預(yù)想中冰冷的儀器或墻壁。
在流動的藍色能量護盾光芒映照下,一個高大、挺拔、穿著殘破白色研究服的熟悉身影,正靜靜地“站”在那里。
那身影背對著維生艙,似乎在觀察著艙外控制臺上某個閃爍的屏幕。他的站姿,他微微低頭的角度,他略顯消瘦卻依舊挺拔的肩背線條……
爸爸!
是爸爸!
巨大的狂喜如同電流般瞬間貫穿了蘇晚僵硬的四肢百?。∷械拿H?、恐慌都被這巨大的驚喜沖散!爸爸還在!爸爸就在外面!他來救我了!他來喚醒我了!
“爸……爸……” 她用盡全身力氣,試圖發(fā)出聲音,卻依舊只是微弱的氣音。淚水瞬間模糊了剛剛清晰一點的視線,如同斷線的珍珠,無聲地滑落,融入淡藍色的維生液中。
她拼命地想要抬起手臂,想要拍打艙壁,想要引起外面那個身影的注意!但身體的虛弱遠超她的想象,只有手指極其輕微地、無助地蜷縮了一下。
爸爸!看看我!我醒了!我在這里!
她的內(nèi)心在無聲地吶喊,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那扇小小的觀察窗外那個熟悉的背影上。
仿佛感應(yīng)到了那源自靈魂最深處的強烈呼喚,觀察窗外,那個穿著白色研究服的身影,緩緩地、緩緩地轉(zhuǎn)過了身。
蘇晚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淚水模糊的視線死死聚焦在那張即將轉(zhuǎn)過來的臉上!
爸爸……一定是爸爸……
身影完全轉(zhuǎn)了過來。
維生艙內(nèi),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蘇晚臉上那混合著狂喜、委屈和劫后余生的淚水瞬間僵住。她那雙剛剛睜開的、還帶著水汽和迷茫的美麗眼眸,在看清那張臉的瞬間,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
那不是……爸爸!
那是一張……金屬的臉!
冰冷!光滑!毫無人類肌膚的紋理和溫度!只有銀灰色的、泛著金屬冷光的合金外殼!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條,高聳的鼻梁輪廓,緊閉的、如同刻線般的嘴唇……所有細節(jié)都透著一股非人的、絕對的精確和冷酷!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雙眼睛!
沒有瞳孔!沒有眼白!只有兩個深邃的、如同無盡深淵般的幽藍色光點!那光芒冰冷、恒定,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波動,正透過觀察窗,毫無溫度地“注視”著她!
這根本不是人類!這是一具……冰冷的機器!
巨大的驚恐如同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了蘇晚的心臟!剛剛?cè)计鸬南M涂裣菜查g被碾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寒冷和一種被欺騙的極致恐懼!
“呃——!” 一聲短促而凄厲到極致的驚喘,如同被扼住喉嚨的幼鳥,從蘇晚的喉嚨里擠出!她的身體在維生液中猛地一弓!如同受驚的蝦米!巨大的精神沖擊讓她剛剛復(fù)蘇的意識瞬間瀕臨崩潰!生命監(jiān)測儀上的曲線如同過山車般瘋狂飆升至頂點,警報無聲地刷成一片刺目的猩紅!
“爸……不是……機……器……” 混亂的、破碎的意識碎片在她腦中瘋狂沖撞!父親的身影和眼前這具冰冷的機械造物重疊、撕裂!巨大的認知沖擊讓她幾欲昏厥!
維生艙外。
蘇遠山(機械體)那雙幽藍的電子眼,清晰地捕捉到了艙內(nèi)蘇晚瞬間崩潰的生理指標和那充滿了極致驚恐的眼神。冰冷的邏輯核心內(nèi),數(shù)據(jù)流如同瀑布般傾瀉:
“目標個體(蘇晚)蘇醒后遭遇劇烈認知沖擊!”
“識別錯誤:將本機識別為‘蘇遠山(人類個體)’!”
“沖擊強度:超出預(yù)設(shè)心理承受模型最大值!”
“生理指標:全面崩潰!生命體征:瀕危!”
“執(zhí)行最高優(yōu)先級干預(yù):注入強效神經(jīng)鎮(zhèn)定劑及情感抑制劑(最大安全劑量)!啟動深層潛意識安撫程序(強制休眠)!”
冰冷的指令瞬間下達!維生艙內(nèi)幾個隱藏的注射口無聲開啟,淡藍色的藥劑迅速融入維生液。同時,一陣極其低沉的、模仿自然白噪音的聲波在艙內(nèi)彌漫開來。
在藥物的強力作用下,蘇晚弓起的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氣,緩緩癱軟下去。眼中那極致的驚恐和混亂如同潮水般退去,被一種深沉的、藥物強制帶來的麻木和困倦所取代。長長的睫毛如同不堪重負的蝶翼,緩緩地、沉重地覆蓋下來,遮住了那雙剛剛睜開、卻瞬間被絕望填滿的眼眸。
淚水無聲地滑落。
在意識徹底沉入藥物制造的黑暗深淵前,一個冰冷而絕望的認知,如同最深的烙印,刻在了她的靈魂深處:
爸爸……不在了……
外面那個……只是……冰冷的……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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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洞窟。
死寂如同沉重的帷幕,籠罩著這片幽綠的夢幻之地。洞壁上,那些散發(fā)著柔和光芒的翡翠苔蘚,光芒變得極其黯淡,如同受到了巨大的驚嚇,光芒明滅不定,如同風(fēng)中殘燭。無數(shù)藤蔓僵直地垂落或盤繞,表面搏動的暗紫色能量脈絡(luò)光芒微弱,甚至大片大片地熄滅,仿佛陷入了某種深層次的恐懼性休眠。
中央那顆巨大的混沌母核,其搏動變得極其緩慢、微弱,如同一個受驚過度、蜷縮起來的心臟。散逸出的混沌能量波動充滿了畏縮和不安,小心翼翼地收斂著,生怕驚動了那個剛剛降臨的恐怖存在。
李長風(fēng)站在坍塌的裂縫入口處,那條毀滅性的金紫色臂膀隨意地垂在身側(cè),電弧早已隱沒。他微微歪著頭,那雙詭異的異色瞳——冰冷的金色數(shù)據(jù)流與狂暴的暗紫漩渦——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那顆瑟瑟發(fā)抖的混沌母核,仿佛在評估一件……有趣的玩具?
他左眼金色的視界中,那個歡快的系統(tǒng)提示框還在閃爍:
“叮!檢測到高純度原生混沌能量聚合體(母核)!威脅評估:中(能量惰性,意志混亂)。價值評估:極高(可解析混沌底層規(guī)則,優(yōu)化融合進程)!建議:捕獲!解析!吞噬!系統(tǒng)提示:是否花費500點節(jié)操值(88折后440點!機不可失?。?,兌換‘混沌能量虹吸導(dǎo)管(一次性)’?【立即購買】”
一絲極其細微的、如同金屬摩擦般的“嘖”聲,從李長風(fēng)冷硬的嘴角逸出。似乎對系統(tǒng)這鍥而不舍的“促銷”行為感到了一絲……不耐煩?
他的目光掃過洞窟深處那條被藤蔓網(wǎng)絡(luò)覆蓋的幽暗路徑,又落回那顆巨大的混沌母核上。最終,那冰冷的金色數(shù)據(jù)流似乎占據(jù)了上風(fēng)。
“解析……”
“優(yōu)化……”
“優(yōu)先級……更高……”
冰冷的聲音如同宣判。他緩緩抬起了那條閃爍著不祥光芒的右臂,五指張開,掌心對準了巖洞中央那顆巨大的、散發(fā)著幽暗光芒的混沌母核!
嗡——?。?!
掌心瞬間亮起一個極其復(fù)雜的、由金紫色能量交織構(gòu)成的立體符文矩陣!矩陣中心,一個深邃的、仿佛能吞噬光線的能量漩渦緩緩旋轉(zhuǎn)!一股強大無匹的吸力,帶著撕裂空間的威勢,瞬間鎖定了那顆巨大的混沌母核!
“嘰——?。?!”
混沌母核仿佛預(yù)感到了滅頂之災(zāi),發(fā)出了無聲的、卻直接在靈魂層面響起的凄厲尖嘯!它猛地試圖收縮、隱藏自己的能量波動!周圍那些陷入恐懼休眠的藤蔓也如同被驚醒的蜂群,開始劇烈地顫抖、蠕動,試圖阻擋這股吸力!洞壁上的翡翠苔蘚光芒瘋狂閃爍,如同在發(fā)出無聲的哀鳴!
但這一切抵抗,在那道金紫色的能量虹吸漩渦面前,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巨大的混沌母核劇烈地震顫著,如同被無形巨手攫住的星球!它表面深邃的幽光變得明滅不定,內(nèi)部旋轉(zhuǎn)的星云仿佛被強行拉扯、變形!一絲絲精純無比、卻蘊含著無盡混亂本源的暗紫色能量流,如同被剝離的星環(huán),開始不受控制地被強行從母核本體中抽離出來,化作一道道粘稠的能量流,朝著李長風(fēng)掌心的能量漩渦瘋狂涌去!
“解析……混沌底層規(guī)則……”
“優(yōu)化……融合架構(gòu)……”
“能量……補充……”
李長風(fēng)冰冷的金屬質(zhì)聲音毫無感情地響起,左眼金色的數(shù)據(jù)流如同瀑布般瘋狂刷新,記錄、分析著這掠奪而來的混沌本源。右眼的暗紫漩渦似乎也變得更加深邃、活躍,貪婪地吸收著這同源的力量。
整個翡翠洞窟的能量平衡被徹底打破!藤蔓網(wǎng)絡(luò)發(fā)出痛苦的呻吟,翡翠苔蘚的光芒急劇黯淡!失去了母核能量的滋養(yǎng),它們正在飛速地枯萎、凋零!這片存在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奇異生態(tài),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走向崩潰!
而此刻,被所有人遺忘在角落的趙小胖,正掙扎著從碎石堆里爬出來。他渾身骨頭像散了架,口鼻溢血,耳朵里還在嗡嗡作響。他驚恐地看著眼前這如同神魔掠奪天地的恐怖景象,看著那顆巨大的混沌母核在李長風(fēng)的吸扯下痛苦掙扎、光芒黯淡。
恐懼!還有一絲……莫名的憤怒!
這玩意兒……雖然邪門……但似乎是這片奇異生態(tài)的“心臟”?風(fēng)哥他……在毀了這里?!
就在這時,他懷里的那半截湯勺,突然變得滾燙無比!刻著“王衛(wèi)國”名字的地方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刺目金光!一股強烈的、帶著警告和排斥意味的秩序波動,如同受到刺激的刺猬,猛地擴散開來,狠狠撞向李長風(fēng)掌心的能量漩渦!
嗡——?。?!
秩序與混沌的碰撞,在能量虹吸的路徑上轟然爆發(fā)!
李長風(fēng)掌心的能量漩渦猛地一滯!那瘋狂涌來的混沌能量流也出現(xiàn)了短暫的紊亂!他猛地轉(zhuǎn)過頭,那雙冰冷的異色瞳,如同鎖定獵物的鷹隼,瞬間釘在了趙小胖身上!
“秩……序……”
“干擾……”
“清除!”
冰冷的聲音帶著一絲被冒犯的怒意!那條正在虹吸混沌能量的金紫色手臂,毫不猶豫地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掌心那恐怖的能量漩渦,帶著毀滅的氣息,瞬間鎖定了角落里的趙小胖!
趙小胖嚇得魂飛魄散!他連滾爬爬地想要躲閃,但身體根本不聽使喚!死亡的陰影瞬間將他徹底籠罩!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轟隆隆——?。。?/p>
整個翡翠洞窟猛地劇烈搖晃起來!比之前李長風(fēng)撕裂空間降臨時的震動更加猛烈!如同發(fā)生了超級大地震!
穹頂之上,巨大的鐘乳石柱發(fā)出不堪重負的斷裂聲,如同巨人的獠牙般紛紛砸落!洞壁上大片的翡翠苔蘚在震動中剝落、熄滅!纏繞著暗紫藤蔓的巖壁也出現(xiàn)了巨大的裂痕!
一道更加龐大、更加恐怖、充滿了無盡暴虐與饑餓氣息的混沌能量波動,如同蘇醒的宇宙兇獸,毫無征兆地從洞窟深處那條被藤蔓覆蓋的幽暗路徑盡頭——猛地爆發(fā)出來!
這股能量波動之強,瞬間壓制了李長風(fēng)掌心的虹吸之力!甚至連那顆巨大的混沌母核都在這股波動下發(fā)出了更加絕望的哀鳴!
李長風(fēng)猛地轉(zhuǎn)頭,那雙異色瞳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死死盯向洞窟深處那片翻涌的、如同活物般的黑暗!
“母……巢?”
“本體……蘇醒?”